大晋末年,天下三分,群雄割据,逐鹿中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但是汝州城内,却已经一片愁云惨淡。命运之剑已经悬于刺史程岳眼前。
钦州危候割据一方,月前已经攻破只有百里的南下城,大军铁骑剑指南方中心南安,途中小小汝州城,兵力孱弱,几乎已经是危候的囊中之物,降城似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但这危候能否接受汝州受降,却成为横亘在程岳心中的难题?
原来危家曾与程家是世交,危母和自己妻子冯氏更是闺中密友,手帕之交,但自从钦州危老侯爷战死身故之后,两家便再无往来。15年前,危老侯爷征战西京,围困求救之际,汝州却因背后受敌,不敢增兵救援,导致危老侯爷身死西京,只余下一子,便是如今的西京霸王钦州危侯-危雪戟,从此两家便结了世仇家恨。
危雪戟,这几年便听其征战西京,战功累累亦生灵涂炭,行事作风,暴虐无常,令人闻风丧胆。
攻下西京之时,他将当年置于其父死地的西京守将王胆处以凌迟,全家无一幸免,并且屠城三日,名曰为父治丧。
想到这,程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残暴之人,固然不会因为汝州投诚,便放过汝州百姓,至少不会放过有着世仇家恨的程家这上百口人。”程岳一阵苦笑,深深叹气,“我死不足惧,但汝州百姓又何其无辜……”
这一声喟然长叹,让门外送汤水的少女,满腹愁肠更甚。
那少女端着食盘,在月光下身量盈盈,纤巧婀娜,十分美丽。那鹅蛋形的小脸上,两道细眉微微蹙着,一双杏眼明亮潋滟又夹杂着丝丝忧愁,那小巧的琼鼻和那红润饱满的小嘴,浑然天成,让这张脸更是让人眼神不禁流连,美得过目不忘。
程清念是程岳唯一的女儿,容貌出众,心灵手巧,无人不知,汝州刺史有这么一位掌上明珠。
那程岳更是对其宠爱有加,无论是处理朝堂还是家事均事无巨细亲自带着,十几年耳濡目染,这身量小小的女子,胸中却有一番不输男子的丘壑,在这乱世之中还能分析利弊,为其父排解一番忧难。
程清念今年年芳二八,早已经到了出闺阁的年纪,但是程父对其怜爱,觉得上门求娶之人无一能配上其女儿,婚事便有所搁置。
“父亲。”程清念推门而入,将托盘置于桌上。
程岳看着女儿进门,立即收起了愁容,“为父身体无恙,如何又费心炖了这药膳来?”
“我知你愁烦南下破城之事,亦担心汝州成为下一个南下城。危家和我们的世仇难解,你怕他会迁怒无辜百姓。”程清念看着程父,一言道破。
其父亲的喜怒哀乐又怎么会逃过她的眼睛。
“前几日,我看你们在商量抗衡之法,或像南安求救,但那外戚王虢已经挟天子令诸侯,其野心昭彰,但却并无夺世之才干,西京大军攻来,南安还未正面交锋已如丧家之犬一般已欲弃城,南渡墨江退至临安,我们汝州也只是他们眼中牵制西京的一颗旗子罢了。”程清念又道,“虽然那危候暴虐无常,心狠手辣,但是女儿听说其手下军事长孙无延高瞻远瞩,是一个难得的有识之士,女儿觉得他一定会做出明智之选。”
程岳看着女儿一本正经,不禁笑了笑。
程清念愣了下,随即浅浅道,“女儿方才所想,父亲岂能不知。父亲是担心那危候不接受汝州受降?”
程岳闭目点头,但又随即摇头。
汝州要投诚,如果拿出足够的诚意,倒也可解,只是这足够的诚意……
父女站着无言,那月亮东升,随即又被乌云覆住,让本不明亮的书房有添了一层暗影。
“念儿,为父累了,你也赶紧去歇息。”程岳语气温柔,但是话语中又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