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转头瞭望京城,缓缓道:“你可知对本宫最重要的两样是什么吗?”
容长洲依旧定定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墨玖安扬了扬下巴,指向对面,“看到这满城的灯火了吗?”
容长洲顺着她目光看去,沉默了一瞬,然后双手臂倚在阑干上,那姿态透着几分慵懒散漫的气息。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容长洲轻轻一笑,“还有一个呢?”
墨玖安伸出手指向附近的城墙,“还有他们”
容长洲望着守城士兵,笑意浮上眉眼,“国无防不立,民无兵不安”
墨玖安认同地点了点头,正色道:“那些世家大族若能造福百姓,本宫自当以礼相待,可若是对百姓无利,那本宫便不能留他们了”
腊月寒冬的夜晚,繁星点缀着漆黑的天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
容长洲静静地凝视着她,在她眉目间闪烁的星光映衬下,心头不禁涌现一丝钦佩。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容长洲也曾信誓旦旦想要位列三公,推行改革,造福百姓。
可活了十几年后,他渐渐失望,甚至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
即便他是穿越来的,拥有了这个年代没有的知识体系,可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实际上,在很多方面他还不如当代的学子。
有些人总喜欢拿现代人和古代人作比较,甚至觉得现人比古人聪慧,其实恰恰相反。
现代人之所以显得聪慧,是因为他们站在古人的肩膀上。
容长洲亲身体会过才知道,若他没有占穿越的便宜,那他在这个时代该有多普通。
他以一个二十几岁的心理年龄进入到十岁的孩子身体里,如今以一个三十几岁的心理年龄和那些刚弱冠的少年们吟诗作对,探讨治国之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晚熟。
不过倒不是他一个人这样,在他那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晚熟。
一个社会若能让下一代晚熟,不就意味着那是个安全幸福的国家吗?
但是他穿越到的这个时代,人们普遍早熟。
容长洲接受自己的平庸,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他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社会。
即便他已经位居三品,可他也只是一个臣子。
自古以来才士易得,明主难求。
容长洲需要一个明主,需要施展理念的平台,可这十几年的尝试过后,他渐渐放下了。
盛元帝是名君,也许容长洲再坚持几年就能让皇帝同意变法,可问题是,盛元帝下台之后呢?
太子和三皇子都靠不住,他很有可能就会变成第二个商鞅。
他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遇到了玖安公主。
她的个性与思想独特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容长洲甚至想过她是否和他一样,可最终确认,她的的确确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反而会让他更加惊讶,让他最不敢置信的,是她想称帝的原因。
以女子之身谋至尊之位,这是这个时代的女性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墨玖安可以,也敢争取。
容长洲观望着她安静而清冷的容颜,见到了她眉宇间的坚毅与野心,不用剑眉星目高马尾,金钗华裙竟也能这般英气逼人。
在那双明亮的眼里,容长洲看到了脚下的万家灯火,仿若神明凝视苍生,慈悲与威严共存。
容长洲从未想过,他一直等待的明主会是一个女子,还是这般有王霸之气的女子。
他现在算是明白,他那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弟弟为何偏偏会栽在公主手里。
容长洲如此想着,转走目光瞭望璀璨夜色,了然轻笑。
“在下有些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别问”
容长洲被墨玖安斩钉截铁的话愣了一瞬。
这台词不对啊。
容长洲侧身面向她,身姿微微倾斜地倚在阑干上,讶异地问:“不是,公主这时候不应该说但说无妨吗?”
墨玖安极轻地叹了口气,毫无感情地说:“但说无妨”
容长洲倒也不在乎她真心与否,自顾自地问出了口:“对公主而言,沐姑娘和悦焉那丫头,算什么?”
墨玖安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种无厘头的问题,峨眉微凝,转身看向他。
“容国士这是何意?”
“我就是想问,公主在乎她们吗?”
墨玖安双眸微眯,眼底闪过犀利色泽,“在乎”
容长洲面色温和,那神态语气就像是真的好奇一般,继续问:“太子,三皇子,还有静淑公主呢?”
墨玖安眉眼渐沉,静静地瞅着他,可就这样观察了片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容长洲面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依旧是那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