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写着什么: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亲爱的母亲,近来身体好吗,我在秀才村一切安好,不过这几日大雨连连,发了洪涝,村里的通讯坏了,不能给您打电话,可是心里对于几天前您说的话还耿耿于怀。
秀才村是您生我养我的地方,如今上级开始重视乡村发展,我不能轻易离开,我知道母亲盼子心切,希望我……”
到这儿就没了,季山川施法念咒,许秀才变回原来模样。
我忙问秀才:“这信上,你说你在秀才村不能离开,所以你的妈妈不在秀才村了是吗?”
许秀才说:“是的,她搬到县城去了。”
“你想对你的妈妈说什么?”
许秀才久久未回应,我跟季山川默默等着,也不催。
我以为是有千言万语难以用一两句说清楚,结果他说:
“我,不喜欢她。”
话一出口,他开始躁动,我尝试着安抚他:
“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们会把你想表达的一切,都写出来。”
许秀才重复了一遍,似乎很痛苦,“我不喜欢他们……”
许秀才,也只是个普通人,父母为他取名秀才,就是希望他能成才,十八岁的他在寒窗苦读,不负众望考上名校,成为了难得走出村里的大学生,毕业后他放弃一些大好机会,选择回乡。
心里放不下的,却是一件小事。
原来秀才小的时候家里穷,父母习惯把钱存在罐子里,再放进衣柜,有时候疏忽,赚来的零钱用基本没用的书垫着,那日垫在书本下的几块钱不见了,抬头一看秀才手里捧着那本书。
不由分说地揪起来就是一顿打,任凭秀才怎么求饶,怎么否认,都认为是他偷了钱,气得好几天不给他饭吃。
可是那钱,究竟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几日后,父母的气消了,没事人一样该干活干活,该使唤他就使唤,秀才却将这事儿永远惦记在心里。
他考大学,是为了自己。
他念完大学回来秀才村,是为了全村人,倘若民众的教育不普及,那么不会再有人走出去,也不会有人愿意回来发展。
众人景仰的许秀才,让父母脸上挂了光,存了些小钱之后,父母满心欢喜在县城买了房子,成了村里最幸福的人。
许秀才却选择留下来,于他而言,那是最自由的时光。
父母的一通通电话,是让他早日成家,许秀才无法想象,如若将来的孩子,受着和他同等的委屈,他该怎么应对。
同样的事发生在后来,有人认为他私卷公款,拿着民众的钱不办公正的事,许秀才百口莫辩,家里人打电话探听。
劝他说,做人要清白,要听从民众的心,不是自己的你还给他们不就好了?
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何来道歉之谈?
2013年6月15日上午,许秀才再三思索,想将不能化解的阴影告予他的母亲,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一句迟来的歉意。
桥梁的倒塌却让他匆匆停了笔,他和几个村干部一起,扛着几十斤重的沙袋,一袋一袋堆积,可是人类力量挡不住洪水猛兽,
许秀才体力不支,脚下一软,嘴里灌了河水黄沙,伸手再不见天日。
一次山体滑坡,淹没了半个秀才村。
曾经风光的秀才村,村口高高扎起的大红花被洪水洗了颜色,像是为全村人哀悼。
许秀才的尸体捞了两天两夜没找到,在深水隐蔽处,不断腐烂变质,变成森森白骨,终被流沙掩埋。
他不是怨恨过去,也不是怨恨没有人记住他,他只是想坚定地说出一句:
“我没有。”
洪水过后的秀才村,也许又重新振兴过,也许有人曾来纪念过这位消失在大雨中的人,不过时间一长,只会逐渐被人遗忘,秀才村更多人的人选择走出去,留下来的,都是风烛残年。
季山川听完后,将这些话按着秀才的口吻悉数写进信里,落款是的时间是2013年6月15日。
折了信件封好信封后,我们根据许秀才透露的信息查找了她的母亲所在地,连地址和编码都给他一一写好。
不过,用邮箱寄过去已经不太现实了,何况这是这封信是隔了十年,一封十年前的信现在才收到,不吓死才怪。
我想了个办法,向季山川提议道:“我们,得再回一趟秀才村。”
季山川点头同意,他看了眼门店,问便利店怎么办。
我说我有办法,我从仓库里的废弃纸箱上剪下一块纸板,写了几个字挂在门店上,风一吹,纸板翻了个身,写着:
“今日不营业”。
再一次来到秀才村,白天总不比晚上那么阴森,一次洪水带走了大部分人的生命,如今还住在这里的,都是老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