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再也不会见面,此刻奥一却坐在我身旁开车,一如第一次相遇时的那样。林巢倒在后座呼呼大睡,呼噜声均匀而绵长。
其实我很好奇那列火车上的一切,但是并不想问奥一。本来倒是可以问问林巢,可他跟奥一似乎是老相识,我问他,等于是在问奥一。
沉默化为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将我们缠绕。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没来由的烦躁。我伸手拨了拨空气,奥一眼睛飘过来,像是看不懂我这莫名其妙的动作。
我心想,你不是一向自以为什么都了解,慢慢想去吧。
车窗紧闭,加之无人说话,沉闷的空气催人入睡。这次我可不能睡觉,这场梦我要将它完完整整地印入脑海。于是摇下车窗,刚打算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阵说不上来的腐臭味冲入鼻腔。这股臭气来得奇特,就好像正在蹲坑时,隔壁间来了一位刚吃过大蒜与香葱的蹲友,一顿输出迅猛如虎后发出的那股气味——不仅臭,还辣眼睛。
后座的林巢皱皱鼻子,嘟囔道:“你们谁放屁了?怎么这么熏人?”
“起来吧,外面有异常情况。”奥一头也不回,眼睛透过玻璃看向正前方。
此处荒草萋萋,满地沙砾,一条宽河曲曲折折,从那座金山上流出,几株枯败的腐树伫立在岸边,黢黑的树皮包裹不住被虫蛀空的躯干,耷拉着随风摇晃。树上结着干瘪的圆形果实,暗灰色的飞蛾停驻其中,时不时有百足之虫从碎裂的果实中钻出,一口咬住飞蛾吞下。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些枯树枝上挂满了衣服——有直筒长袍,排扣西装,有长纱裙,也有开叉旗袍……款式众多,应有尽有。树下的皮鞋、布鞋、高跟鞋摆放得杂乱无章,甚至还有几双运动鞋已经烂穿了鞋帮。
林巢从车后备箱中掏出‘刀枪棍棒’——雪亮的尖刀、笔直的扫帚棍——插进双肩包里背在身上,好似台上唱大戏的京剧演员,又顺手塞进去一大包巧克力。
我们踏着满地的鞋子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河流。只见数丈宽的河面上漂满了残肢断臂,有人的,也有带毛的动物的。河水殷红似血,浓厚若膏,缓慢而平稳地朝着前方流淌。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不用说,源头自然是这条河。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心?”林巢看着我。
“应该是奈河吧。我记得书里有记载,河水浑赤,臭不可闻,水中全是朽骨腐尸。还有……”我犹豫着,看了眼奥一,他面容依旧冷漠,对此似乎不屑一顾,我心中仅剩的那一点愧疚顿时消失无踪,“听说这水里藏着毒蛇妖蟒,见人就咬。”
“我的天哪!”林巢双手挠发,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他指着这条臭热浊腥的奈河,叹道:“我们要过去吗?对面会是什么?不会是地狱吧?”
我摇摇头,并不是否定他的猜测,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只是,就算这是奈河,不是还有奈河桥吗?应该不用游过去吧?”
“游过去又怎么样?不是在做梦吗?这有什么的。”之前奥一就提醒过,只要我不被环境影响,面前的一切对我来说就跟看电视剧差不多。
“就算是做梦,可还是……”林巢话未说完,奥一打断他:“那是因为你意志不够坚定,才会被所见所闻影响。”
看着他们两个,我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内情。只是,既然奥一不肯说,我自然也不肯主动问,以免显得我矮了一头。
上游不远处的河岸边有一座样式古朴的石亭,黑灰色的琉璃瓦,深青色的檐,四角尖尖坠着生满铜绿的铃铛。
亭上有块黑漆匾额,写着‘剥衣亭’三个大字。
“这是个什么说法?难不成要我们脱光衣服游过去?”
“书上的确是这样写的,但是……”我站上凉亭的座椅往前眺望,“我记得应该有桥啊,还不止一座。”
“奈河桥还有那么多吗?”
果然,剥衣亭后即是奈河桥:“找到了!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面前并排耸立着三座大桥,宽不到五尺,一金一银一黑。除了颜色不同外,这三座桥的结构均一模一样,高有百尺,上无扶手栏杆,桥面光滑如镜,一看就知道不好通行。
入口处左手边站着红衣鬼差,手持笔簿。另外一侧立着黑衣鬼差,手拿钢叉,站姿威武,他脚边放有顶部开着圆孔的红木箱,箱边嵌着铜钉,拴着一只模样凶狠的黑狗。两位鬼差均戴着帷帽,宽檐下罩着黑纱。他们微微低垂着头,似乎刻意遮挡脸庞。
“这桥上怎么感觉有股不祥的气息……”林巢低声道,“阿U啊,我怎么看着这几个人有点不正常,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也不动。”
的确,红衣鬼差一手执簿,另一只拿笔的手高高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在簿上勾画什么,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落下。
再看向另外两座桥边的鬼差也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像是……时间静止了。
这一瞬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