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道越来越黑,远处隐约有人影闪动。
还未等零看清,那人便迎了上来。
那是一个青年,身着靛青色袍子,头戴一副斑驳的人骨面具,上面用墨粉描摹出诡异的面部神态来,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快速重组和变化着。
他的四肢瘦长,皮肤苍白,周身透着寒渊一般的冰冷。
应该很久没有见过太阳。
“方才听到前方响动,原是有客人来访,小仙有失远迎。” 他微微颔首,面具上也笑意盈盈。
“不知客人来此所为何事?”
“来寻一种无色无叶的花。”零展开宣纸朝向他,打量着他的面具。
“这不巧了,小仙府内正好育有此花,若是客人不嫌弃,可到府上一叙。”
他指向洞内更深的地方,那里没有一丝光亮,他语气激动,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零微微一笑,仿佛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她只叹眼前人的表演可圈可点,如果不是那梦貘提前揭了他的底,自己可能也会信他八分。
“师尊,此人甚是诡异,不可……”江应看低声提醒。
“我有把握,不用担心。”
说话间,她低头看向瘦弱的小徒弟,自信的表情中掺杂了些犹豫。
自己有把握还不够,还得保证这小子的安全。
“应看,跟紧我。”她轻拍江应看的背,施下一层保护咒。
江应看身子突然僵住,这是她第一次直呼自己名字。
“师尊,以后可以一直这么称呼弟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与眼前无边的黑暗裹挟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来。
零没有听清,只感觉这小子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烫,这动不动就发烧的毛病得给他好好治治。
思忖间,走在二人前面的青年人开口,他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对了,忘了介绍。”
“小仙自号芜仙人,原是祁灵宗弟子,只可惜根骨不佳,加之触犯门规,被我那师尊赶下山来。”
“此后我便游历各大仙山,闲时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做个散修也乐得自在。”
他开始摇头晃脑,看上去疯疯癫癫。
零实在难以将他这诡异的形象与仙门中人联系起来。
说是散修,未免太抬举他自己了,披头散发,脊背佝偻,他的样子倒是像极了那些由人转化的食尸怪物。
堕入同类相喰之道,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只能依稀从身体骨架和肌肉看出几分他先前健硕俊朗的影子。
不知他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才沦落至此。
零有些唏嘘。
行走许久后,芜仙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兴奋道:“此处,便是小仙的洞府。”
他背后是一方偌大的庭院,四周立着精巧别致的青砖瓦舍,月光透过未遮盖的洞顶岩石洒下,尘埃翻飞,点点萤火在空中栩栩然飘散。
庭院中央,正是骆华上仙画中的冥花,花香扑鼻而来,层叠的透明花瓣下隐隐约约是红色的泥土。
而芜仙人迫不及待地跑向院中花圃,靛青色的布鞋一脚踏入那泥土里,挤压出一些不可名状的液体来。
他低下头轻吻冥花的花瓣,口中喃喃道:“阿柔你看,又有客人来陪你了!”
那些花儿也随风摇摆起来,像是在回应他的爱抚。
“阿柔是谁?”江应看有些疑惑地发问。
这话却惹得芜仙人不悦起来:“阿柔,你这么漂亮,他们却总是看不见你,听不见你……”
“也罢,我自有办法。”
他毫无生气的面具怨毒地盯着江应看,旋即他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吊坠,黑色的宝石赫然镶嵌于上。
在光线的映射下,金色的光辉在其上斑斓流转,似乎将无尽星辰尽收其中。
什么?翻译魔法石?为什么会在这?
零又惊又喜,她本来想趁芜仙人不注意薅一朵冥花就走,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怪不得这秘境附近的精怪灵兽都能讲人言,而自己也因此能够与云津本地人沟通。
只是这翻译魔法石只对执行跨界任务的处刑人发放,数量十分稀少,难不成……
她定睛一看,吊坠链条与宝石的衔接座上,赫然雕刻着一只小巧的红襟鸟——那是独属于她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