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抬手拍门,殿内传来一道清冷凛冽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些磁性。
“进来吧。”
停在半空中的手于是赶紧缩回来,轻手轻脚推开门,走到离常慎思还有三五步的距离,然后乖乖站定。
“师尊,我叫纪榆,是此次跟随您下山历练的新弟子。请问,我们何时动身?”
空气中寂静了两秒,然后纪榆听见他丢出无情的三个字:“你走吧。”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纪榆显然没明白他说的话。
“师尊,您的意思是?”
纪榆看向常慎思,目光满是不解。
“你太弱,跟着我,九死一生。”
语气清冷坚硬,不容置疑。
站着的人差点没当场吐出血来。
“师尊,徒儿这些天一直刻苦练习,如今剑法已经精进不少,不妨让我下山试上一试,就算届时遇到了危险,您独自一人逃跑就是,徒儿绝不会拖累您的!”
纪榆信誓旦旦地说着,就差举起四根手指头跟他“发四”了。
闻言,常慎思端着茶杯准备入口的手在空中止住,愣了一瞬,将杯子稳稳放在桌上,然后嗤笑一声。
“你方才说,自己叫什么?”
纪榆忙开口:“师尊,徒儿纪榆!纪念的纪,榆树的榆。”
常慎思摇摇头:“不对。”
“啊?”纪榆满脸问号。
“你应该叫——纪小牛。”
“什么?”纪榆怒火中烧。
常慎思微微侧头,瞥见一抹她的裙角,然后,淡淡开口。
“你可知,初生牛犊不怕虎。”
纪榆汗颜……
见站着的人儿没有回应,常慎思继续开口道:“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祈灵镇,那儿有一只很厉害的千年大妖,你不怕么?”
纪榆坚定地摇头,又反应过来他此刻的角度应该看不见,于是开口道:“我不怕!”
“死也不怕?”常慎思道,目光比刚才凛冽了些。
纪榆此刻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透过背影总觉得他气势骇人,让人莫名紧张。
她定了定神,平稳地回道:“师尊,徒儿拙见,人这一辈子,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到临头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这是纪榆的心里话。
是啊,死到临头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她的话,让常慎思内心都为之一震。
或许,是他轻看了这女弟子。
“收拾好了,就走吧。”说着,常慎思拂了拂衣袖,准备起身。
“徒儿随时待命!”纪榆秒变狗腿样。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长生殿外,碧空万里,微风拂过,只觉心旷神怡。
“此去,是否有回尚未可知,纪榆,你当真,不怕?”
常慎思这回是转过身去,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她,那眼神,似乎要把她看穿。
可她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师尊,徒儿不怕。”
得到了又一次肯定的回复,常慎思便不再多言。
毕竟,他已再三劝告,若真出什么意外,自己无法顾全,她便怨不得任何人了。
纪榆跟在他身侧,二人一同走下青石台阶,离长生殿越来越远,离山门越来越远,离整个虞山越来越远……
一路上,常慎思步子没停过,不吃东西也不喝水,纪榆偷偷观察,他居然连一滴汗都没流!简直岂有此理!
反观自己,挥汗如雨。
纪榆胡乱抹了一把自己脑门上豆大颗的汗珠,随手蹭在衣服上,然后吭哧吭哧地迈着步子小跑跟上去。
又赶了二里路,终于到了山脚下,两条由石子铺成的小路呈交叉出现。
常慎思的步子突然停下了。
纪榆正低着头专心赶路,一个没注意,脑袋结实地撞在了他的脊背上,再加上被晒了几个时辰,本就昏昏沉沉,压根稳不住步子,一个踉跄,就摔在地上崴了脚。
“哎呦——”纪榆哀嚎一声。
常慎思回头,却没见到人。
“师尊,我在地上。”
纪榆汗颜,尴尬地举起手示意他。
“你怎么坐地上了?”常慎思一脸莫名其妙,心里是对这弟子愈发无言以对了。
“没,没事……师尊,你不累吗?”
纪榆试探性开口,她想,自己这想休息一会儿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吧?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常慎思那厮竟然无情开口道:“不累。”
不累?
好!不累!
既然如此,她也不累!
纪榆一鼓作气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裹在袜子里已经红肿的脚踝,胡乱择了一条路就要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