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稍微多写了一点~)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阁楼,在房子里魂不守舍地徘徊着……几年来不眠不休的研究终于取得成果,我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击垮了。
那个诞生于我手下的怪物,会不会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呢……种种思绪充斥着我的脑海,怪物痛苦的号哭也在我耳边回荡——我意识到,尽管我获得了战胜死亡的力量,却无法真正地驾驭它,反而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禁忌之盒,任黑暗的力量从中涌出……
更何况,如果被教会得知他的存在,我这种渎神的行径一定会招致祸端,说不定我会被当成女巫烧死或者绞死……我的研究在这个时世,实在过于大胆了。
我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纷乱的奇想当中,不知不觉,黎明已经悄然到来。
终于,我下定决心亲手终结自己荒唐的研究——我决定杀死我的造物,用匕首也好,用毒药也好,我要把这本该属于冥界的东西送回地狱里去。
我拿起一把匕首,鼓起勇气,踏着曙光走入了阁楼……
那怪物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正瑟缩在阁楼的角落里,仍在不住地颤抖着——见到我进来,他用那双瓷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浑身的绷带已经被他撕扯松了,像破布条一样勉为其难地挂在他身上。
我把匕首藏在身后,思考着如何在靠近他后一击刺入要害,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
怪物不安地颤栗着,我害怕他会突然暴起,紧张地舔舔自己的嘴唇,轻声安抚道:“嘘……别怕……别怕……”——也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在鼓励我自己 。
窗外的暴雨已经止息,阳光正倾泻而入,一寸一寸把阁楼填满。怪物抬起了他的手,扯住我的衣角,绷带散落的身体上伤痕累累,关节处尽是缝合的痕迹。
他嚅嗫着,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疼……”
所以他的号哭,他的狰狞,只是因为他的疼痛而已。在我愣神的空档,他蜷曲着凑近了我,把额头抵在我的腰际,看上去狼狈又疲惫——也许就像初生的小兽会本能地依赖第一个见到的人,他对我的依赖也是如此。
我举起手中的匕首,很清楚此时他毫无防备,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无论是狠狠刺入他的后脊,还是划破他的动脉,都可以解决这个我制造出的大麻烦……可是,此时的他看上去那么乖巧无害。
我不自觉地抚摸上他的头发——这具身体在还是一具拼凑而成的死尸时,我曾无数次地对它摸来碰去,可如今我掌心之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柔软的发丝搔着我的手掌,垂头任我抚摸,于是我的手指向下滑落,抚上他的后颈,又落在他的脖颈一侧——我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我感受到他死气沉沉的皮囊下张扬的生命力。
突然就觉得不忍,不止不忍我几年来的努力,也不忍剥夺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的生命。匕首落地,我心情复杂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像抚摸一个受惊害怕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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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怪物带离阁楼,擦拭干净他身上的血迹,再次为他的缝合伤口消毒,然后仔细包扎好,让它们慢慢愈合。
刚刚他居然说了一句“疼”,说不定他还遗留了一些记忆和语汇……我又想到了无数个研究的方向,不由地兴奋起来。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为他取个名字——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他为怪物。
我指了指自己:“维多利亚。”
他懵懂地重复:“……维……”
“维多利亚。”他有样学样,指了指我。
他声音有些低哑喑沉,发音却意外地很不错,看来他很快就能学会和我正常交流了……
我想了想,又指了指他,说到:“伊恩。”
伊恩,就叫他这个名字吧——它的意思是“神的恩典”,尽管此时我还不能确认伊恩的诞生对我而言是恩典还是诅咒。
伊恩握住我的手指,他的手掌已经拥有了体温,变得温暖——他轻声重复道:“伊恩……”
就这样,我开始逐字逐句地教伊恩说话和识字,而他盯着我的嘴唇,逐字逐句地复述。
夜里,我为伊恩盖好被子,像一个慈爱的母亲一样哄睡了他——为了给他扩充词汇量,我甚至还为他读了一段睡前故事,就像我去世的母亲曾经为我读故事那样……
伊恩已经睡意朦胧,但还是强撑着听故事,那双瓷蓝眼眸格外澄澈透亮——血液循环让他从僵冷苍白的尸体,渐渐变得有了血色,原本乌青的嘴唇也转为淡淡的玫瑰色,竟显得有些可爱起来。
在他终于阖上眼睛,沉沉睡去后,我轻轻抚摸了他顺滑的发丝,依然为这场奇迹而感到敬畏又惊奇。
伊恩微微睁开眼睛,像只小动物一样在我掌心里蹭了蹭,很快又睡了过去。
我心里一软,轻轻离开他的房间,坐在书房里继续写起了我的实验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