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在夫人出神之际,一把打开她的手。
跌跌撞撞地来到棺椁前。
如果他的推测没错。
这个棺椁就是离开的「门」。
而自己手里的红盖头就是「钥匙」。
他刚扒到棺木边上。
整个空间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开始蠕动起来。
“小小姑娘,簪花漂亮。”
“铜镜跟前,花钗步摇。”
“小小姑娘,也要梳妆。”
伴随着阴森的童谣响起。
天地变得红艳艳一大片。
“敲锣打鼓,锦衣华裳。”
“小小姑娘,垂髫模样。”
“阿娘盖头,阿爹送上。”
房间和墙壁全部消失。
目之所及之处,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红。
大红的纸人们被红线牵扯着。
吊在艳红的云朵上,溺在殷红的湖水里。
“金玉带,执象笏,喜轿摇啊摇。”
“下去那森罗府,上去那琉璃墙。”
自天上垂下的红绸飘荡着。
红云上吊死的纸人歪着脑袋。
垂头看着湖里的纸人拽着红绸往上攀爬。
童谣循环着歌唱,声音越来越大。
接天连地的红绸盘绕在整个空间。
高铭依靠在棺椁上。
放眼望去,这天地被满目如蛇如龙的红绸连接着。
赫然成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
而“囍”字背后的夫人已然不再是人形。
而是变成了一个华美厚实的纸人。
夫人变成的纸人妆容美艳诡异,半遮半掩地披着红绸。
裸露在外的雪白纸身泛着点点金光。
细细看去,那金光之下是密密麻麻宛如毒咒的话语。
纸夫人的全身贯穿着无数道红线。
这些红线像是从她身体里蔓延出来的。
又像是从这个世界看不见尽头的各个方向穿刺进去的。
纸夫人和这些红线互相牵引着。
迅速往高铭的方向过来。
高铭拿着红盖头慌忙翻进棺椁。
但他却并没有如同预想的一般离开房间。
高铭心中一沉,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就在此时,夫人已经来到了棺椁前。
她纸面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血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铭。
数十根红线将高铭的身体穿透。
把他从棺中高高举起。
鲜血顺着红线往下滴落,几滴血落在了昏迷的小月儿脸上。
她似有所感地颤了颤睫毛,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一道青芒极快地从她眼中滑过。
名为“荣娘”的记忆在她的眼前迅速闪过。
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到懵懵懂懂地被父母老师贩卖给荣华富贵。
从被所有人欺骗着上了那顶有去无回的喜轿。
到被捆住身体活生生地钉进棺材里和陌生人合葬。
从尚未腐坏的尸体被偷出,被一点点折叠敲碎,魂魄和骨肉一同被窝进坛子里封死。
到血肉被生身母亲一点点吃干净,连着心的指骨被打磨成纤细的骨针。
最后的记忆画面停留在灵堂前。
端庄秀美的丞相夫人一针一线地绣着嫁衣。
眉眼间尽是对“生”的期盼。
小月儿从棺椁中坐起身,看着正把高铭当人形风筝放的丞相夫人,轻声道:
“娘亲。”
仿佛叹息般的一声轻唤,融入风中便会立刻消散。
但还是被已经魔化的纸夫人捕捉到了。
她那双血红的纸人眸子看向小月儿。
小月儿恍惚地抬起小手,轻轻抚上纸人的脸:
“娘亲,我一直都在,在你的眼睛里,你的心里,你的肚子里......你的血肉、灵魂,你的呼吸、动作,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在......”
“你是我的身体,我是你的灵魂,你还需要怎样找回我呢?”
纸人面对着小月儿,脸上依旧是那副僵硬到诡异的微笑表情。
似乎对小月儿的语言和动作没有任何感知。
高铭一直尝试着拽开自己身上的红线。
但这些红线却像是已经长进了他的肉里。
牵一发,全身血肉都疼痛难忍。
他忽然想到,这些红线在纸人夫人身上会不会也是这样。
高铭不再执着于扯断身上的红线。
而是拽着纸夫人那端的红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