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
高铭最先注意到的便是红灯笼透过纸窗映入室内的微弱红光。
他立刻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他想起那个古怪声音说的“一天时间”,立刻惊地从床上坐起。
因为动作猛烈,牵扯到那只骨头碎裂的手,疼得他龇牙咧嘴。
也是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另一只手上还死死攥着那个红盖头。
他刚打算点油灯看看这红盖头的模样。
忽然注意到床边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那女童。
高铭整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被掐坏的喉咙仿佛产生了医学奇迹一般。
竟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
“叔叔,你别怕!我是人,我是月儿。”女童赶忙安抚他。
“月儿......你是......和我一起来的......”
高铭拼命从喉咙中挤出破碎的话语。
女童猛点头,随后带着哭腔愧疚地说:“对不起。”
高铭抚了抚自己可怜的小心脏,在月儿的帮助下点燃了油灯。
开始查看这张红盖头。
红盖头看起来很旧,红色已经不太明艳了。
上面绣着的鸳鸯和合欢花也有些褪色了。
高铭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来这个红盖头有什么不对劲。
只能问女童:“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个的?”
女童回道:“它本来就在桌子上面,我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儿的。”
“那是你自己盖上这个红盖头的吗?”
“不是,我没想盖上它的,是姐姐说要和我玩捉迷藏,让我带上这个遮住眼睛来找她,只要找到了她,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高铭眼睛蓦然睁大:“是个什么样的姐姐?她有说让你去哪里找她吗?”
女童回忆道:“姐姐的手脚都是弯弯的,身体也很奇怪,看着很别扭,有些像......没拼整齐的俄罗斯方块。”
“她说她躲在盒子里、罐子里和娘亲的身体里。”
纷乱的线索和话语迅速在高铭脑海中串联起来。
“原来是这样......”
高铭立刻从床上下来,拉起女童就往祠堂跑。
一路上,高铭注意到整个相府都已经挂上了红绸和红灯笼。
乍一看挺喜庆。
但在深夜里,周遭刺骨的温度和空无一人,一片死寂的氛围却无一不在表示着这是祸事的征兆。
整个相府的人都挤挤挨挨的跪在祠堂里。
为首的丞相正在一副棺木周围点燃喜烛。
夫人跪坐着,低垂着头,正在绣着一身红色喜服。
高铭让女童抱着那只贴着“官运亨通”符纸的坛子。
自己拿着那张红盖头,两人气喘吁吁地冲进祠堂。
满室的红烛摇曳,穿着铜钱的红线开始猛烈震动起来。
丞相转身招呼高铭进来:“李先生身体已经无恙了吧?快过来最后再送荣娘一程吧。”
高铭牵着女童走进来,看着丞相的眼睛说:“荣娘不可能就这样被送走的。”
丞相面色一僵,仆人们纷纷回头注视着高铭。
高铭强忍着喉咙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说:
“因为真正的荣娘,她的皮肉、骨血......和她的灵魂,早已经和这里......和你们,死死的交融着拧在了一起。”
“我说的对吧,夫人。”
“丞相也好,奶娘也罢,还有过往那个一次次残害人命的荣娘,甚至是那些仆人,其实都是你吧,夫人?”
“他们所有人都是被困在这场悲剧里的你。”
红线停止震动,红烛却依然摇曳着。
夫人手里的绣花针在红艳的烛火下闪着银白的稀碎光芒。
她听着高铭的话。
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姿态都没有半分变化。
仿佛隔绝了周遭的一切。
与夫人的巍然不动不同。
周围的仆人们都站了起来,身上的血肉开始腐坏。
他们痛苦地哀嚎着挣扎着。
仿佛迫切地想要挣脱什么束缚。
高铭仔细看去。
发现这些仆人的身上似乎都捆着许多肉眼难以看出的细线。
那些细线死死地捆在他们身上。
切割着他们的血肉和骨骼,让他们的身体腐坏,皮肉脱落,骨骼疲软。
依旧保持着人形的丞相对眼前的变化视若无睹。
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让高铭来送荣娘最后一程。
小月儿感觉到高铭拉着她的手在颤抖。
她惊恐地看着那些仆人完全褪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