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第一天,王安月给林南放了假,独自守着咖啡店。
自入冬后,咖啡店的生意又趋于平稳。来来去去的以熟客为主,今儿元旦,喝咖啡的人才稍微多了一些,那个很久没有出现的简遥,也要了杯黑咖啡,照例找了个角落写些什么。
一转眼,已临近黄昏,店里的客人只剩下角落里的简遥。
王安月也不打扰,窝在沙发上,抬眼的瞬间看到窗外前赴后继的飘过几道雪线,颇有些惊喜:“下雪了”。
上辈子在南方扎根,几年也不一定能见一次雪。就算去到北方,也被工作牵绊而没有雅兴。于她而言,雪是陌生的,然而这两年心境转换,她闲适又内里丰盈,近年来初次见雪,有些陌生,又生出些从未有过的向往。
“我知道有一个不错的赏雪地儿,出去走走?”
话刚出口,简遥就后悔了。上两个月他有个挚友得了极为严重的抑郁症,他害怕出事,放下书稿专心陪伴。现在情况好转,他理应赶上进度,可是回来后,他第一时间来了这里。
咖啡店对他而言,就是在文定寺上香后,释放灵感最近且合适的地方。可是这次,他想都没想,下了火车就直奔而来,甚至没来得及放行李。也许,是太久没有喝咖啡了。
他有些懊悔,在看到向来清冷的女孩子眼中闪过晶亮的光时,未经思考的话就脱口而出。
“如果你方便的话。”但话说出口就不能反悔,又怕突来的邀请略显唐突,便找补似的加了一句。
“好啊,”王安月想要赏雪,也不矫情,店里没人,正好趁着元旦随性一次。
简遥今天没有骑他的二八大杠,开了一辆黑色的小车,看上去低调又朴实,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一路无话,简遥在山上有一家惯吃的羊肉店,每天现宰的羊肉,砂锅炖了,滋味不凡。
山路狭窄,越往上,雪片越大。简遥开的很慢,开到一半才想起来:“你吃羊肉吗?”
“吃啊,”王安月点头,她此刻心情极好,但脸上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有稍快的语调揭示她的心绪。
“那就行。”
山上果然是赏雪绝佳的地点,夕阳落暮,给满山的白雪撒上一层淡淡的红,恰逢元旦,羊肉店门口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和远处交相辉映。
王安月站在石头上,试探性的伸手,也就一会,飞雪入怀。
简遥就在后面站着,不跟她一起,他是一个看惯了雪的人,却觉得今日的雪景格外有些不一样。
“还是老样子?”羊肉店老板是一个瘸了条腿的中年男人,看到简遥就笑着迎了出来。
简遥忙叫道:“江叔。”
“还是老样子,白切羊肉锅加拌面?”
“是,啊不,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简遥指了指树下:“我问问她吃什么。”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王安月才有些拘束的收回手,借着红霞掩饰脸上突然升腾的热意。她在外面向来“端着”惯了,偶尔放纵,还是不太习惯。
于是简遥就看到王安月揣着胳膊,脸上绯红,面色清冷,联想到她之前的动作,似乎又有些明朗了,他笑了笑:“吃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少了疏离,又有些她说不清的感觉。王安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下雪的这一天,没有工作,跑到山上,只为安静的赏一场雪。
这一刻,她终于觉得现在和上辈子是不同的,便也回了一笑:“都行,和你一样吧。”
过了一会儿,满满的两锅羊肉汤被端了上来,白白的浓汤没有膻味,反而散着奶香。锅里满满的一层羊肉,纹理清晰,极有嚼劲。底下是白菜粉条,吸饱了汤汁,鲜甜入味。
王安月喝了口汤,便彻底折服,一口接着一口。
简遥用筷子卷了面条:“羊肉汤量大,所以没给你点拌面,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加。”
“够了,”王安月撩起滑到颊边的碎发,感激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雪很好看,羊肉也好吃。”
简遥看着她被羊肉锅子熏红的一张脸,心里有一丝奇怪的痒意:“他们家的大蒜炒羊肚也很好吃,有空可以再来试试。”
王安月向来好吃,上辈子就有人知道,如果有什么能快速的和王总打开话题,说美食总是能得到点回应的,只不过之后怎么聊下去,就要各凭本事了。
她点头:“这道菜我吃过很多家的,自己也试着做过,每次不是太老就是不够入味,下次确实可以来试试。”
简遥认同:“嗯,这菜不好烧。”
得,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接着又道:“羊肚要斜切,切的薄一点,不然会跟嚼鞋底一样...”
男人咽下嘴里的羊肉,神态极为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发表什么独到的见解。也就只有离得近了,才能听到些干净疏离的嗓音,正在一板一眼的讲解做菜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