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完颜宗弼领军以来,败多胜少,但也要看他面对的对手是谁。
西路战场是吴璘、吴阶两兄弟,中路战场是岳帅,淮西是张俊、刘锜、杨沂中,淮东是韩世忠,个个都是当世名将,能全身而退就已经不容易。
“得出这个结论其实很容易,首领只需要看一件事,那就是身披‘搜山检海’威名的完颜宗弼,十五年来有没有领兵越过淮河。”王宏逸道。
刘安仔细回想过往,片刻之后说道:“好像确实没有,自那之后金军改变进攻方向,不再打江淮,转向川陕了。”
“十五年前,完颜宗弼率十几万大军渡江淮南下两浙,纵横无敌。回去的时候却被韩世忠、岳飞所败,而当时他们两人手中的兵力不超过万人。从那之后,直到四年前,完颜宗弼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淮战场。”
“而即便是在宋军北伐结束,全部撤军至长江一线,他的几十万大军也没有过淮河,只在最后一战时,他将军队埋伏在淮河边上的濠州城里,打了一场胜仗,然后就撤军北归汴京。”
“种种迹象表明,完颜宗弼根本不敢过淮河,因为他在十五年前被岳飞和韩世忠打怕了,特别是韩世忠。四年前南侵时,他还敢率军与岳家军作战,屡败屡战,就是想争一口气,可惜一战为胜,差点被赶回河北。而对于韩世忠,他则是没有一点想法,南侵期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跟韩世忠交过手。”
“他不敢过淮河,也不敢打,却在三四年前主动发起三次南侵。第一次全线南侵被各路宋军击败,在中路战场更是败得彻底,精锐丧尽,不得不撤回汴京,宋军奉诏退回长江。几个月后,发动第二次南侵,攻打淮西,很快又被刘锜、杨沂中击败,退回淮北,而后宋军撤兵。不久,又发动第三次南侵,攻占了淮河边上的濠州城,宋军不得不派兵折返,也就在那里宋军中了金军埋伏损失好几万兵力,而金军也在胜利之后,头也不回地渡过淮河返回汴京,之后再没南下。”
“完颜宗弼发动的这三次南侵,可以说是死皮赖脸,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赶紧签订和议。所以,他四年前发动南侵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议和,表面上看,他撕毁和议,是个主战派,但骨子里其实是个主和派,只是他的路子跟一般主和派不同,巧妙地隐藏了自己。”
细细想来,好像确实如此。
就像一个时常受人欺负的人,有一天醒悟了,为了不再受人欺负,哪怕拼得满脸血,也要天天找欺负他的人打架,直到把对方打烦了,看到他就怕了,还要躲着他走,那他就再也不会受对方欺负。
金国在此前虽然不是被欺负的人,但随着国力下降,宋军不停地北伐,用不了多久便要处处挨打,不光抢占的土地要丢,内忧外患之下,整个国家有可能分崩离析,或是直接覆灭。
毫无疑问,完颜宗弼觉察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不光要议和,还要让宋军从此以后不敢打、不能打。只有如此,才不会暴露金国民力、军力持续下降的问题,从而避免,灭国之祸。
如此说来,完颜宗弼的谋略确实要胜过武功,看来还是小看他了,刘安不由心神震动。
“所以,由完颜宗弼是个主和派来推断,他统率精锐大军征讨蒙古部落和女真反叛势力,也是做样子,但凡取得优势,一定会与蒙古部落议和收兵!”
“去年到现在,打了一年多,丢失的二十七八座堡寨没收回来,反倒又丢几座,这么打下去只是空耗国力和兵力,完颜宗弼不会做这种傻事。我猜,在两三年内,他必定会找准机会与蒙古部落议和罢兵。”
王宏逸滔滔不绝,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四,宋金议和之后,临安朝廷每年向金国进贡白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这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绢在南方值钱,到了北方更值钱,二十五匹绢至少值一百万贯,二十五万两白银值五十万贯。在南方养一匹战马,每年花费一百贯,在北方仅需十贯,临安每年送给金国的一百五十万贯钱,足以让他们每年多养十五万匹战马。”
“北方本就多马,短期看并没什么不同,五年十年之后再看,就会发现他们已经毫不费力地多出百万匹战马。平原作战,有马和没马,区别实在太大,首领应当比我更清楚。”
王宏逸稍作停顿之后,总结道:“鉴于以上四点,我们认为我们必须尽快进行采取行动,不能放任敌人积蓄钱粮、恢复势力,也不能坐视北方各路义军被剿灭,必须及时牵制敌军主力,更不能错过敌军精锐鏖战草原的机会。”
刘安沉默不语。
按他一直以来的规划设想,要取中原最好的办法就是步步为营,不求快,但求稳。因为金国军力持续衰退,这是不争的事实,越晚决战,对护民军越有利,待一战定乾坤之时,说不定顺带就取了燕京。
可现在经王宏逸一通分析,似乎越早动兵对护民军越有利。但现在护民军并没有准备充分,贸然动兵,不知道会产生什么难以控制的连锁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