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说完来龙去脉,林清触动很深。
她自出生就是府中小姐,算不得什么高门贵女,也堪称锦衣玉食。除了执笔、刺绣,未曾劳筋动骨,亦无体肤之苦。
神仙菩萨悲悯众生,是因眼观大地,耳听八方。感知世人困顿难以解脱,方能心系苍生,舍身拯救。
她开口宽慰叶璟,心中却仍怀恻隐,让紫薇去寻几个小厮去打探春娘住所,以银钱帮扶,只盼她与骨肉血亲日子好些。
“清儿,你不明白...我心里真是气极了...我一想到咱们自己的百姓,竟为趋炎附势,做了那蛮夷鞑虏的走狗!我真恨不能将他拳拳见血给打醒!”
二人交谈许久,直至深夜,才睡下。
第二日。
叶璟早早出门上值,林清想起昨日丈夫所言,深感穷人艰难,拿了册子便查看起府里下人月钱名录。
她原是想着,干脆将佣人们的例银都提一提,奈何人数庞大,一人提一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样的事儿她并不能做主,可倘若禀明婆母,又有以公谋私、拉拢人心意图夺权之嫌疑。
况且这分毫之差也没什么改善。
秦妈妈见她心慈,很是为众人感恩,思索片刻出言劝着:“夫人您施惠上下,这慈心真真儿难得。只是咱们府中例银已经算很优渥的了,下人们只要没个三灾六病是很够养家的。”
林清点点头,想着便先作罢,起身用早膳去了。
蓦的她脑中一道灵光乍现,放下燕窝粥,唤来下人吩咐道:
“母亲大人久来缠绵病榻,我不能分担苦楚,只能为母行善祈福;
以后府中若有家人疾病者,一经证实,寻医问药的花费先由府中垫上。随后每月归还一些。且出十还七即可。”
此举也算是出师有名,婆母赵氏知晓后,不但没有责骂半句,还遣人来大赞她孝感天地。
赵氏又不是痴呆儿,自然晓得这什么为母祈福只是个借口。
虽然心中也有些觉得她是想立名声,不过赵氏希望这侯府日后的主人是璟儿夫妇,她林清提早做些准备也是应该的,这妮子终于开窍了。
春天,本是草长莺飞,叶嫩花红的时节。
不知是否是这府里花儿草儿都成了精,根枝深入地下,感受到侯门高墙外的世界被折腾得一片萧条,也有些悲天悯人,故而长势并不汹涌,缺点破旧立新的意思。
长姐林鸢的书信是伴着寿安堂一声声木鱼敲打送进来的。
林鸢的夫婿顾萧竹是一员文臣,文采斐然,为人很是刚正不阿,近来已荣升四品,于户部任职。
就胡人在京中作恶一事,他满腔的怒火化为一道道参奏奸臣——丞相杨子敛的折子。
一开始没什么水花,因为参奏这老狗的官员实在是不少。
可顾萧竹不是个怕事的,连日收集了不少有关胡虏在京城欺男霸女、毁坏产业,甚至闹出人命的罪证呈了上去。
让一早提出开放互市至全国各地的杨子敛很是下不来台。谁都知道杨子敛大约是收了胡人不少的好处,所以他一味地帮着胡人,让他女儿——当今的云贵妃日日哄老皇帝下一些胡乱祸国的政令。
本来是打着与胡人亲近关系止战,双方贸易来往方便的旗子,可现在这是什么光景!
顾萧竹上朝时便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当堂扯出来。
老皇帝虽然昏聩,到底也是帝王,将杨子敛训斥一番。可话里话外,无非是让他将胡人和百姓的关系调和一下。
顾萧竹听着整个人越发苍白无力。
这一击,别提扳倒杨子敛,就连打压他都没能做到。蚍蜉撼树,未有一片落叶。
他不能成事,不代表杨子敛就能容得下他。
长姐与顾萧竹大约下个月便要离京。
杨子敛如今权柄颇高,还有太子的人脉,虽然不能明着对顾萧竹如何,但让顾萧竹离京任职不是难事。
去的地方是与京城接壤的永州,上一任知府大人已经年逾六十,也许是察觉到了如今朝局动荡,前些天就已经告老还乡。
顾萧竹接替了这个位置。
虽明面是升迁的喜事,可他明白,日后恐怕只有贬意,再无前途可言了。
长姐此回来信告知,说明原委还是次要的,更要紧的是听说了叶璟多次在任上打伤胡人,唯恐日后他也犯下什么过错。
“幸而小妹嫁入侯府,只待日后夫婿承爵,夫妇二人得享富贵即可。
原盼妹婿醒悟,发奋图强,做出功绩。如今阿姊同双亲很是庆幸,无心仕途未尝不是好事。
小妹勿念。”
林清阅后,两行清泪无言滑落。长姐一直是念着要让她好的。
丁香见主子伤心难抑,听了这信,暗叹道:
姑爷虽然醉心享乐却待小姐很好,既然现在佞臣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