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真是心急。”白清寻忽地捉住了那只白皙瘦弱的手,将她拉进了怀中,凑到她的耳畔,“这春日宴要到亥时才能结束,咱们不妨看看,溟元帝究竟要将这兵符交到谁的手里。”
沈逝雪收回了思绪,二人靠得极近,在外人看来,这二人根本是情意绵绵,她略一思索,便开了口,“溟元帝定然会选择他最信任的人,可他生性多疑,又岂会轻易信人,你觉得他会选谁?”
白清寻挑了挑眉,轻笑开,“这溟元帝还未选,便有人坐不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望见了坐在王皇后右边的君夕弦。
“这兵符可不是谁都能接的。”白清寻又斟了一杯酒,辛辣的酒水方一入喉,便只觉神清气爽。
这雨花园里的玉兰花哪里会知道自己多了这许多的使命,赏花不是赏花,花开不是花开。
“嘭!”
酒杯碎裂一地,沈逝雪一抬头,便望见溟元帝匆忙离席,脚下是碎裂的琼浆玉液。
“这老皇帝可是个痴情人,这宫里的娘娘,他哪个都看不上,除了那位神秘的淑妃娘娘,竟是谁也不知道那位淑妃娘娘长得什么模样,可那位淑妃娘娘就快死了。”
白清寻再次斟了一杯酒,溟元帝刚走,王皇后也便匆匆起身追了出去。
“这老皇帝找昆仑仙山已然许久了,他当真以为真能寻得仙山,与那淑妃一同成仙,真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沈逝雪听得白清寻提到昆仑仙山,忽而看向了他,好似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这世道还真是人人皆想成仙,你就不想。”
“从前不想,可后来……”白清寻的声音低了下去,也顺势松开了她的肩,再次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未尽的话语里带着绵绵苦涩。
他那未尽的话语里,藏着的或许是同她一样的遗憾,可遗憾不能言,不能思,不能忘……
果然活着的人才最可悲。
……
春日宴席尽,众人便都去往了瑶台阁,溟元帝仍未出现,王皇后虽然雍容华贵,可坐在高台,独身一人,众人皆知溟元帝独宠淑妃一人,没了帝王宠爱的皇后,不过是一个笑话。
“太子殿下到。”
宫人话落,众人皆起身行礼,沈逝雪抬眸望向那个从遥远记忆中走来的太子殿下,君远梦。
他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润如玉,一袭湛蓝色锦袍,锦袍上绣着银色佛莲,外着一件荼白色外衫,蓝冠束发。
大师兄,这三个字,曾惊艳过她的年少时光,可如今,那三个字,早该灰飞烟灭。
待君远梦落座之后,便有宫人开始上菜,丝竹之乐忽而响起,瑶台阁内尽是欢声笑语。
这时书宁接过宫人递来的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到了沈逝雪面前。
“世子妃,今日你未免吃得太少了,喝些粥暖暖胃。”
“呕……”沈逝雪才闻到那银耳莲子羹的味道,不由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竟一阵阵抽搐起来。
她忽地起身,接连后退了数步,险些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可银耳莲子羹那甜腻的味道还是闯进了她的口鼻中,犹如突然而至的洪水,瞬时将她淹没。
脑海中的画面越渐清晰,那有关于银耳莲子羹的过去,被撕扯开来,随着满地的尸体,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恍惚中回到了上一世,那一年她才十二岁,被师父送往修罗烬,要她在一年的时间内,活着从修罗烬出来,她才有资格继续修炼承影剑。
“从今日起,你们必须杀至最后一个人,赢得那个人,便能得到一碗银耳莲子羹。”修罗烬的主人,漠河着一袭宽大的斗篷,将自己的整张脸都藏在黑暗之下,他坐在高台,俯瞰着一群天真的少男、少女。
高台之下是一间金丝笼,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直到她一次又一次杀尽金丝笼中的少男、少女,浑身是血地出了金丝笼,才能得到一碗银耳莲子羹。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狼吞虎咽,那混合着鲜血的银耳莲子羹,随着她杀的人越来越多,那银耳莲子羹的味道也越来越令她恶心。
可她无法反抗,只能提着剑,擦掉脸上的鲜血,眸中厉气越来越甚,她也再不复当初那天真无邪的神情,剩下的只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少女。
不,不,那令人厌恶的味道不断提醒着她,她为了活下去,早就满手血腥了。
她从不是个好人。
“你还好吗?”白清寻的声音将沈逝雪从那无法自拔的回忆中拉扯出来,她眸中的慌张无措,好似身处那场修罗地狱中。
满目的鲜血与尸体……
“别怕。”白清寻将她拉入怀中,清朗如月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她渐渐安静下来,犹如一个在荒漠中奔袭千年的人,终于见到了她的绿洲。
松木清香袭满她的周身,她将头埋在白清寻的颈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