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寇属匪,御史为官。
这海寇匪类在官爷面前展现军事力量,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会是太单纯的显摆吧。
江幼抬眸望向罗万海,那张书卷之气的脸上,嘴角上提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模样。
看起来十分平静、友好,且毫无攻击性。
但是。
在他的身后,无论是高台之上的岛主和队长,还是全岛海寇,都被规模宏大的船队鼓舞振奋,发出阵阵高呼和尖叫,声音中夹杂着巨大的亢奋和激动。
看来这罗万海是个善驭人心的,很知道用什么手段能激起下属的雄心壮志,也很知道如何在对手面前作势装逼。
啧。
只怕是来这么一出之后,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幼正想着,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粗犷大笑,紧接着申奎的大嗓门便嚷嚷起来:“我老申曾听过一个故事,今儿就讲出来给大家伙解解闷。”
“说是大雨过后,百川灌河,泾流甚大,于是这河伯欣然自喜,以为天下之水为尽在己身。顺流而东行,至于东海,远眺之下,不见水端。河伯这才知道——”
申奎一字一顿道:“他只是内陆的土皇帝,管不到这广阔大海之事!更别说让其归到内陆河床之中。”
说完更是挑衅地睨着江幼,一派猖狂之色。
啧。
没想到。
这看起来很没文化的申奎,还是个阴阳人呢。
以河伯比朝廷,以大海比海寇,借着故事暗讽朝廷想要招安他们的想法有多滑稽。
江幼笑道:“巧了,本官这也有一个故事”。
罗万海微微颔首表示很有兴趣。
“很久以前,在大陆的西南方有一个很小的乡村,在距离乡村不远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叫夜郎国。”
江幼音量不高,娓娓道来:“有一次,几个乡下的七品小官巡视土地,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夜郎国,便前往拜会,那夜郎国的君王一脸骄傲地问道:‘你们国家和我们夜郎,究竟哪一个更大?’那几个乡官一听都忍不住想笑。”
江幼抬起酒杯,哈哈大笑道:“所谓夜郎自大,便是说那些个浅薄却自大骄傲的人,要长长见识,可别到处自夸图惹人笑话!”
“啪!”申奎狠狠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大喝道:“好你个娘娘腔!竟敢口出狂言,以夜郎讽刺我海上雄狮!看老子不撕了你!”
“海上雄狮?”江幼神色一凛:“别笑掉人大牙了,既沾着一个寇字,便是匪患!是危及江山万民的贼人,是顾总督不忍要你们血染东海,才以招安之法留得你们一线生机!”
罗万海淡笑着看向这位名为江零一的副都御。
他觉得这位年轻御史的胆子实在是大,在这海寇窝子里讲这等故事,就不怕一摔杯子,这岛上的海寇都提着刀冲上来把她剁成肉馅子?或者在这酒杯里提前放下剧毒,待她喝着喝着就腹痛难忍,七窍流血?
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莽撞无脑,或是真有这个实力。
他收到线报,这位江御史在兴城大营中以非常手段将一众将士打败……可看着这瘦弱纤细的小身子板,实在忍不住怀疑消息的准确性。
江幼瞧着罗万海一派悠哉的模样,深觉不爽,于是冷哼一声讽刺道:“本官倒是没想到,这就是罗魁首的待客之道!由着一个跳梁小丑丢人现眼。”
罗万海眨眨眼睛,唇角微勾道:“申岛主,江御史是我的客人,岂有不敬之理?”
那申奎似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毫不客气道:“客人?老子看就是狗屁!姓罗的你他娘的……”
“唰!”一阵破空之声后,申奎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筷子从他一侧太阳穴猛扎进去,又血淋淋地从另一侧钻出来。
申奎大睁着眼睛,其中迅速的丧失了生命迹象,庞大的身子直直地倒下高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如今小丑安静了,可继续观礼了。”
那名为廖新的岛主手里掐着另一只筷子,淡淡的瞥着江幼。
申奎的手下见首领被杀,登时举刀便要冲上高台,却迅速被镇压带走,高台附近再次恢复一片祥和欢腾。
罗万海温醇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廖这是做什么,内部团结还是要的嘛。”
语气好似拉家常一般,毫无责怪的意思。
廖新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沓写得满满的纸张,道:“启禀魁首,申奎勾结山匪,违反禁令,抢掠女子,证据确凿,请您过目!”
罗万海没伸手去接那一沓子纸,反倒幽幽叹了一口气,向着江幼道:“罗某驭下不严,让江御史见笑了。”
看样子,是丝毫不打算追究廖新当众杀人一事了。
江幼瞄了眼廖新,原来这海寇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