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上钦定的两城总督,又是皇子的身份,顾九卿在这嘉城一众官员面前,属于是手眼通天的京官,少不得要郑重地摆宴款待。
深谙此道的一城知府赵良包下了登瀛楼最大的雅间,言笑晏晏的为顾九卿等人接风洗尘。
赵知府端起一杯水酒,相当殷切地表达了对总督大人的欢迎,连声道这城内百废待兴,亟待宣王殿下莅临指导,诚意满满的一饮而尽后,又立即斟满酒杯,望向一袭男装打扮的江幼道:“嘉城地处偏僻,微臣见识粗陋,请问这位大人是……”
顾九卿淡淡道:“这位是本王的麾下的副都御使,江大人。”
依着两人的商量,此行江幼无有圣旨随行,其侧妃身份必得隐瞒着才行。
赵良又连声赞了几句“江御史年纪轻轻便有所作为,实乃年少有为”云云,又与江幼敬酒问安,一派的恭敬温顺。
不过,这满桌上的官员似只有他一个这般热情好客的,那几名武将打扮的人,都沉着脸色。
肉不笑,皮也不笑。
依着东楚的职权划分,军队和政务是分开的。
就拿东楚朝廷来说,宰相魏远山主抓政务、用人等事项,而军事大权则是抓在镇远侯吕军捷手中。
而落在这地方上,便是知府负责辖区的政务,而军事军务在总兵管理。
两边属于平行部门,各管不着。
但是无论如何,这嘉城的军政似乎也过于“冷淡”了一些。
顾九卿与江幼的目光淡淡相对,两人都发现了这端倪。
几杯酒下肚,赵良满面红光的招呼几位同僚给上官敬酒,却不想那个名为吴学义的嘉城参将,竟倏然起身,道了句还有要是在身,便匆匆离席。
有了领头羊,其他几个参将、守备也纷纷起身,道了句告辞后,便不见了踪影。
“这……这……”知府赵良很尴尬,先是替几人说了几句“军务确实繁忙”“还请宣王殿下谅解”的场面话,又道军政并非一体,他作为知府并非他们的直属上级。
“自从卢总兵被抓,这嘉城和兴城的军务就落在了两城参将手上,下官区区知府,身负嘉城政务繁复之事,实在无力治辖这些武将能臣啊。”
神色间虽是一片诚恳,但江幼还是抓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窃笑和奚落。
看来,他很乐于见到有人给顾九卿吃排头嘛。
从登瀛楼出来,顾九卿只说随便转转,与江幼一道踱步离开。
桑北延神色淡漠的跟了上去。
赵良抬见状,也要上前同行,却被庄廷拦住:“还请知府大人给咱们带个路,我等先回府上候着王爷便是。”
嘉城果然富庶,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一片繁华。
在来此之前,依着折子里的形容,江幼还以为会见到一座满目狼藉、哀嚎遍野、门户紧闭的萧瑟之城,因此见到这一派太平的样子,甚是惊讶。
虽然不少建筑上有些破损,貌似历经了海寇的劫掠,不过丝毫不影响生意往来,街上行人熙攘,小贩叫卖之声四起,百姓神色自如,毫无惊乱之色。
顾九卿有意在酒肆中打听些海寇之事,然而无论是小二跑堂,或是邻桌百姓路人,乍一听到他的口音,便仿佛避如蛇蝎一般,一个个嘴巴紧闭如河蚌,怎么也掰不开。
嘉城大营一片安静。
明晃晃的日光洒在偌大军营之中,操练场上空无一人。
吴学义的营帐里,从接风宴上离开的将领正聚在一处饮酒,几人此时已经褪下了官服,穿着寻常的灰褐色衣衫。
“他娘的!”
眼如铜铃,皮肤黝黑的嘉城守备孙明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忿道:“什么狗屁总督!就是个小白脸,身边带着那个御史比小白脸还不如,弱鸡一般!一拳就被老子打趴下了。”
“朝廷派这样的人过来,是给咱们添累赘的吧!”
“就是!”他手下的千总和把总跟着附和,言语间对新到任的两城总督很是不屑。
忽然,一道浑厚的嗓音从营帐门口传来:“依东楚军律,在军营中饮酒,是触犯军规的。”
帐中几人俱是一惊,即刻掀了帘子冲出去,只见“小白脸”总督顾九卿和“比小白脸还不如”的御史江大人正站在一处,笑眯眯的望着他们。
说坏话被抓包,真的蛮尴尬的。
行伍之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个个摆出一副“说都说了,还怕你知道吗”的大义凛然模样。
主账内。
“吴学义,你可知罪。”顾九卿坐在上首,淡淡的望着立于下首的几人。
嘉城参将吴学义是个年逾三十的粗犷汉子,他神色一凛,不屑道:“擅自在军营内饮酒,触犯军规,末将认罚,自会去领十军棍。”
“此为其一。”顾九卿神色不变,继续道。
吴学义浓眉一挑,神色间满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