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压低身子,如猫儿般缓步接近那处巨石,不发出丝毫声音。
待距离巨石四五步远时,将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听得清清楚楚,那女声婉转娇柔,无论是平日里喊“三妹妹”,还是此间月下相会,都带着三分温软。
没想到,平日里一向温顺可人,礼数周全的江家的二小姐竟深更半夜约会情郎。
而那男人的声音——江幼也认得,便是那位在接风宴上,当众吟诗被赞才高八斗的孙秀才,因住所偏远今夜才留宿在江府。
江幼心领神会,把最近发生的怪事都串联起来。
怪不得今日宴会上,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江竹心那般用心装扮,原来正是应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而春游时,她手中攥着的那方灰色绣着柏树的帕子,便就是这位名为柏庆的孙秀才的吧。
“……柏哥哥,如今我也没有别的指望,只盼着你能高中后向嫡母提亲,好带我离开这虎狼窝!”江竹心声音哽咽着,可怜巴巴如缱绻无依幼鸟般的腔调。
就连江幼听了都心头发颤,更别说孙柏庆这血气方刚的青年,当下连声保证非卿不娶,一生相伴!
随后便是一阵衣物摩擦之声,伴随着青年男女热情似火却极力压低的阵阵喘息。
啧。
没想到小白花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呢。
在江幼心中,这江竹心算得上是脑子伶俐又能屈能伸的。
江竹心虽然厌恶江幼至极,却还是能蜷着肚肠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和善模样,在禁足期间日日送吃食表亲近。即便知道江幼是有些手段的,但还是替那些人做马前卒,壮着胆子给她下药。
聪慧的江竹心如何看不出陈氏的薄情寡义,正是因为知道陈氏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这次能为了讨好亲生女儿的岳母就把江幼豁出去送老头子,说不定下次就轮到她了……所以才提前筹谋,找了个老实本分的穷秀才当出路。
即便孙柏庆身家穷苦,不过却是文人,说不定以后能捞个一官半职的,到时江竹心也能摆脱这庶女被送做妾的命运,翻身做个正头娘子。
不知不觉间,江幼已经走回了琼院,抬头望着晦涩不明的点点星光,她轻扯下唇角——
呵,谁说老实本分的就一定是良人?
自那日接风宴后,陈氏的状态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亢奋,如花蝴蝶似的翩飞游走于各种宴会场子,尤其跟城内的官宦夫人小姐们打得火热。经常清晨出门,傍晚才打着酒嗝被贴身丫鬟婆子扶回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江夫人一心想着讨个出身官宦之家的闺阁小姐给宝贝儿子做媳妇呢!
这陈氏不仅出去参加宴会,府内也要办,什么诗词会、赏花会……见天儿的不消停,江府大门前车马络绎不觉,热闹极了。
这日,陈氏不知从哪出得来的灵感,竟办起了游鱼会。
在后院的花园子里,让人放置了三口须得双人合抱的大缸,缸内注满清水,放置几尾色泽艳丽的金鱼,睡莲假山造景,一众的女眷们便围着这大缸赏鱼逗趣,为表家宅和睦,陈氏还特别拉着三个女儿齐齐出来见客。
江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是这些官夫人们经常见的,只有这小女儿江幼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
少女身穿月白云纹锦缎长裙,乌云堆发上插着的镂空点翠翡翠簪精致异常,眉目如画,琼鼻朱唇,细碎的额发随风而动,一双凤眸沉静澄澈,整个人宛若九天仙女般轻灵脱俗,气度不凡。
与那些为巴结首富夫人就贬低折辱庶女的商户家眷不同,官宦家的夫人对城内的流言蜚语自有一番论断,个个心明眼亮,最是知晓这内宅中的弯弯绕绕,早就对这位被嫡母不喜的小庶女添了几分怜惜。
如今得见江幼的风姿气度,便心生好感,好几家夫人还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温言叙话,交谈后只觉她虽是庶女却见识不凡,更添了几分好感。
一场游鱼宴下来,陈氏心中儿媳妇候选名单没添人名,倒是江幼收获颇丰,金镯子玉坠子的装了一小兜。
江美玉便有些不悦,她与徐知府家公子订亲的事情全城皆知,自然不会有人这般没眼色上赶着给她塞见面礼,但眼见着这般风光竟然被江幼这卑贱的庶女得了,她就不舒坦!
而江竹心已心有所属,如今一门心思地想着她的“柏哥哥”,更是主动避讳这些太太们的示好,因此对江美玉递过来的眼神只装不懂。江美玉恨得咬碎银牙,只好亲自上阵,张口奚落道:“三妹妹长本事了,竟也学得了溜须拍马这套小人做派。”
江幼懒得搭理她,上下眼皮子一搭,淡淡道:“大姐姐有时间还是仔细着那枚金刚结护身符吧,毕竟是保命的物件儿。”
江美玉一摸脖子,竟是空落一片,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忙带着丫鬟去找。
陈氏如此折腾,于江幼来说算是好坏参半,好处是自从陈氏开始专注物色儿媳妇之后,再不主动挑刺,一改尖酸刻薄之相,甚至能从腮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