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川很久都没见到陈最了。每次他去找陈最,不是陈最不知所踪地出门了,就是他闷在家里不见人。
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他正俯身系着鞋带,似乎在记忆里翻出一件尘封已久的事情,他系着鞋带的手滞了一滞。
曾经其实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他没继续往下想,麻溜着出门了,他再一次去找陈最。
他还没到陈最家的门口,就看见大门敞开着,这证明陈最在家里,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跳。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陈最,却又好像不是那个他认识的陈最。
陈最穿着件黑色的旧衫,坐在院子与屋里间的台阶上,他腿长背宽,坐在台阶上弯曲的背部像座小山。
他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草几乎燃到了他的嘴唇,他也不为所动。温川从渐渐消散的烟雾里看见陈最的脸,标志性的短发长到几乎可以盖住额头,一脸憔悴不堪,眼下一圈青色,嘴唇上青青的胡子拉碴。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陈最,是真的吓了一跳:“陈最?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怎么不知道?”
烟雾散尽,陈最消瘦的脸部轮廓清晰起来。
他缓缓抬起低垂的眸子。
里面没有半点光,像是一坛宁静的死水。
温川直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生气,但火气被他习惯性地压抑着。
他走到陈最面前,一把扯过陈最嘴上叼着的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将火光踩灭:“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把自己弄成这样?”
陈最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温川知道前不久陈爷爷摔下楼梯,第二天醒过来一切如常,但没过几天却变得严重起来,说是呕吐不断,头痛得剧烈。送医院后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他其间去看过陈爷爷好几次,但是他都是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看得让人心里害怕。因为他知道爷爷对于陈最来说有多重要。
于是他叹了口气,蹲下来与陈最平视:“如果让爷爷看见你这个样子,爷爷肯定很难过。你舍得让爷爷难过吗?”
而陈最却像个落魄的木偶一样,似乎没听见似的,一点也不为所动。
“喂!”温川手按在他肩膀上,使劲地摇着:“陈最!你给我醒醒!”
“你不能让自己这样下去!你快醒醒,求你了求你了,我求你了行不行。”
“陈最!”他又大喊一声他的名字,如同以前最手无足措,被人欺负的时候的定心丸。只要一喊这个名字,陈最一定会听见,一定会像救世主一样带着光晕来拯救他。
而陈最这时才缓缓看向他:“小川,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着这样的陈最,眼眶胀热,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崩溃了。
这么多年来,他隐藏得如此密不透风的种种心事,全在这一刻崩塌了。就像小时候在离海岸线很远的沙滩上,他挑了一个绝佳位置,用沙子千辛万苦筑好一个城堡,被人一脚踢得稀巴烂。
“陈最,我不允许你这个样子!你不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他把额头抵在陈最膝盖上,痛哭起来。
他心里知道,是他让陈最变成这样子的。他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变得冷静:“陈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金楠木。”
陈最听见这个名字眼皮才动了一动,拉住温川的手臂:“别去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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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川没有办法,在水里下了安眠药,喂着他喝下去。
不然他不知道陈最要在台阶上成天成夜不睡觉地坐多久。
看着陈最沉睡过去,他才走到楼下,从台阶上拿起陈最抽剩下的烟草,点燃了烟,在台阶上坐下。
月亮过了十五,只会藏在云后,像枯骨一般挂着,让人害怕。在他们上初中的时候,因为他长得秀气,像女孩。易良好几次侵犯他,被他拒绝。最后激怒了易良,被那群混混欺负,把他扒光关在一个干涸的大水缸里。用塑料布把缸口封紧,他就哭着看着他们在缸口围成一圈对他哈哈大笑。
在他以为他就要窒息的时候,陈最拿着把刀把易良的脸划破了,易良尖叫着捂紧脸,他由此获救。从此以后不管是谁欺负他,只要有陈最,他就什么也不用怕。而就是从此,陈最因为他和易良决裂,开始不共戴天。
有时候他很骄傲,是他把陈最从易良这种肮脏的人身边抢了过来,像易良这种人,就连低头给陈最舔鞋也不配。
他看着手指间的烟草在暗夜里一点一点燃烧着,学着陈最把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烟雾进肺,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赶紧丢在脚边踩灭。
“什么玩意儿。”
他看着清冷的月亮叹了口气,站起来踢了踢烟灰,走了。
他得为了陈最去找金楠木,和陈最认识了这么久,他能百分之百确定陈最颓废成这个样子,不全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