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蓟归淡淡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也许工匠在这里触景生情,想到东岳的景色,便以此为名。可惜我这人比较务实,这么远的距离,是看不到东岳的。只能——”
“看到云雾缭绕,”他看着陆槐,意有所指,“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但只要明日一早,太阳一出来,那些拨不开的浓雾也会烟消云散。”
陆槐怔了怔,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蓟归只能听见他笑了一声。
“哎呀,蓟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哲理了,说话一套一套的。”
“也许不是我变了呢?”蓟归喃喃自语。
山顶风大,陆槐没听清,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之前在饭桌上随意敲击的声音有些耳熟。”
蓟归曲起手指,在实木的廊柱上模仿着陆槐先前那敲击调子的开头,“三长一短,两长两短……剩下的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应该是这样的吧。”
“一般人只会觉得是随意敲的,”陆槐收了笑容,“不对,我或许应该问你,你又是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的?”
“之前有幸听到过一次,不过这么独特风格的声音,怕是听到一次,便再难以忘怀才是吧!”
那是他进入西州地界开始,甚至还没深入城区,只在边缘的黄沙就开始听见的声音。直到深入中心城区,那声音,不,更准确来说,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就更甚了。
整座城像是被这强烈的声音给紧紧包裹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那声音究竟是什么。
是黄沙漫天中那些风化的数以万计的尸骨,加上风声不断打击冲撞摩擦,沙去沙来,半埋半露,风穿身而过,便是如此。
与其说是富有节奏的敲击感,倒不如说的确是鬼哭狼嚎,又或者,本就是这座空城,这些人,垂死挣扎的呐喊罢了。
日复一日。
“说的也是,”陆槐顿了顿,“这么美妙的声音,……让人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好了,坐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要回去了。”他站起身来,拍拍不存在的灰尘,“一起吗?还是你想再在这里呆会儿?”
“你先走吧,我还想再多待会儿。”
陆槐走下石阶,往后挥了挥手,“回见。”
蓟归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身影,只觉得不解,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槐怎么还能如此,……如此洒脱。
难道,他已经认命了吗?还是说,又在筹划些什么呢?
蓟归自嘲一笑,或许,他一直,就没能看透过他。
他看着日出的方向,许久。亥时刚至,子时、丑时、……卯、辰、巳时!他只需要再等一夜,便能所愿。
只希望这一夜,不要再出什么变故的好。
就这么让他,他们,结束在明天吧!
蓟归转头离去,只是他回的地方,不是需要穿过大殿的门派住所,而是殿外环绕的众多楼台。
直到他在门前一间没点灯笼的二层小楼站定,里面同样漆黑一片,借着周围的一点微末光亮,他看清了布满蛛丝的门上挂着的木牌上面的字。
岐山蓟家。
二十五年前,蓟家也曾在此地建过这样一间楼台,只是世事变迁,谁也没能想到,后来……的他们会惨遭灭顶,只余下蓟归这根殊死逃出的独苗。
他轻轻抚去门上的蛛网,手贴上门,轻轻用力,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冷清而又黝黑的空洞。
与其同时,大殿另一侧。
季潮生也到了俞怀序的院子,他轻轻叩了下门。
“掌门,弟子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