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小的盒子房间里,黑暗浓稠得得透不进一丝光线,地面上铺着一层很绵软的地毯,走路时不会发出声音,但不免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外面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离开来,内部静极了。
黑暗,绵软,沉闷,连温度都在悄悄升高。
难怪作品简介中写着,有病史的人不能进入这个装置艺术作品里。尽管人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作品,但在这种极致黑暗的密闭空间里,感到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霍书筠用手轻轻扶着墙壁,沿着墙慢慢地走。这感觉很奇特,人在太空中说不定也是这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静悄悄地四处摸索。
而此时,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呼吸。
按常理来说,当中国人遇到外国人,如果他们的英语能力足够好,就会积极用英文展开对话,避免语言不通的外国人陷入尴尬境地。
中国人这方面总是很体贴的,可惜霍书筠是个心肠有点一般的人。
“对不起,我的英文非常非常糟糕,我是英语不好的中国人。”书筠轻声慢语地表达歉意,用的是很破碎的语法。
对方一顿,“没关系,不需要抱歉,英语同样不是我的母语。”
没有浓重的口音,但也不是英美白人的味道。虽然只要问问就知道了,但她不想问,正如不想用英文开展对话一样,陌生人之间正常的寒暄和介绍让她觉得乏味。
像正常人一样说话本身就是乏味的。这种好恶也许和她的本职工作有关,总是要发表一些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文字,废话写了一万遍就写够了。
手机的光线明明灭灭,室内寂静无声,她和这个男人都在各自查看手机的信息,他们知道这种密闭是暂时的,就像游戏的一个环节,时间到了自然会打开,只是你不知道黑暗会延续多久。伪装成休息区的沙发,突然而至的密闭,这种不确定性让人几乎能窥到艺术家面上的得意。
书筠把手机锁了,放进口袋,坐在地上背对着那个陌生人,手臂托着下巴,她陷入了沉思。
“你能闻到吗?水和碾碎的青草混在一起,一种湿漉漉的气味。小时候,上学前,我站在春天的香樟树下面,早上下完雨,我就能闻到这股味道。现在这个房间里有同样的一种气味。”她说了一段英语。
自称不会英语,现在又完整地用英语表述想法,这种突然的矛盾让那个男人抬起了脸。
“是的,早上,我淋了雨。”
像侦探一样观察和推理,得到了正确的答案,让书筠有微微的怡然,便继续轻声说道:“我猜你的鞋底沾上了一些苔藓植物,那就是气味的来源。”
“你猜错了。”
“哥们儿,这又不是赌局,你没有必要为了否定我,就说我猜错了吧。”
“我没有为了否定你故意说假话。”
这个人说话不疾不徐,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也许是日本人,只是他的口语又没有那么稀烂。
书筠默不作声回头看他一眼,只有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觉得他有点没有活人气。
“所以,你的身上带着什么植物?”
“不能告诉你。”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一直是有问有答的对话方式,这个小小的拒绝让书筠有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的冲动。
接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我的天,不会是代表爱情的红玫瑰吧?偷偷带着送给情人的鲜花,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难不成你的情人在这间艺术馆吗?真的好甜蜜,好体贴啊。”
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李赫一怔,也笑了起来,和她的狡黠嘲笑一致的是,他的笑容里也不带有多少真善美。
“我可以给你看,待会儿出去的时候。”
好吧,她耸耸肩,将这个问题放下了。
“旧京好玩儿吗,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我不是来这里旅游,我是来工作的。这是我的商务旅行。”
“那也可以玩儿啊,难道人的生活里应该全都是工作,不可以玩儿吗?”她用手指卷着一缕卷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个男人说话。
“这是我来的第一周,我还没有机会探索这个城市。对于我们国家的人来说,勤奋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这样。”
“日本人,韩国人,菲律宾,泰国,老挝,柬埔寨,尼泊尔......”她一个一个数,每报一个,就等他做出反应,但他一直不做声。
“到底是哪一个呢?”
“出去的时候告诉你,说不定待会儿你就不想知道了。”他说话的声音里有一种不露声色的愉快。
“为什么会不想?”
可惜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她,遇到的是一个滑不溜手的人,他依旧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一直在对我提问,现在我能对你提问吗?
刚刚在外面,你和那些人说了什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