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瞅了一眼时间，已经11点半了，于是拆开一次性碗筷，一个塑料碗配一个塑料杯的分桌码好。
大厅这会儿早摆好了两张桌子，两块长度大约一米六左右的大圆板被横在上面，将方桌变成圆桌。
圆桌中间放了两瓶未拆封的酒，一大瓶饮料，外加两碟餐巾纸。
杨家的年夜饭一向都很有外边酒楼的风范，尤其大年三十对于家家户户来说都是一个挺重要的日子，各种菜肴还进行了摆盘，好吃又好看。
杨嘉这头才刚摆好碗筷，后边最先就端上了两叠凉菜和一叠花生米，接着四叔就从后厨走出来挨个通知可以上桌了，要开席了。
然后幺叔抱着一摞鞭炮在门口摊开，点燃引线快速退开，炸响的“噼里啪啦”声瞬间盖过屋子里的所有人声。
杨嘉没管那些，她跟着六姨一起去后头端菜了，打头每年必备的就是梅菜扣肉、红烧猪蹄、鸡鸭鱼和碳烤火锅这些。
这大概算是爷爷奶奶家一年到头难得的极具烟火的日子。
杨嘉因为是小孩，所以就没坐在主位那一桌，杨家的年夜饭一向分两桌，一个是因为人多，另外一个就是一桌是喝酒的，另一桌不喝酒。
杨爸和杨妈本应都坐在喝酒的那桌，只不过杨爸一向滴酒不沾所以坐到了杨嘉旁边，近二十道菜一道接一道的摆上来，他们小孩这桌分得最快的就是可乐鸡翅和青椒炒火腿，基本一上来立马就被分完了。
再接下来走俏的就是鱼糕和肉糕，似乎南方很多城市的特产都会包括这两样，杨嘉本人是不太爱这道菜的，但更小一些的孩子几乎人人都喜欢吃这个，口感鲜嫩微弹又清淡，适合所有还不能吃辣的小朋友。
杨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桌子中间铜制火锅升起的炉烟，喝了口刚刚幺叔过来倒好的橙汁，心中莫名就觉得有些酸胀，眼睛也有些湿。
这情绪到访得突然，好像一颗心脏也被浸到了果汁里，有种又酸又甜又胀的奇妙感觉。
从某种层面来说，杨嘉大部分时候其实是一个共情力很强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几年她却感觉自己的心越发硬了，和外界的触碰也像是隔了一层膜，整个人都变得钝钝的，提不起劲，情绪起伏也平平。
偶尔在网上看到一些深情或感人的故事时，她虽然还是会泪目，可那种情绪好像很表面，很短暂，更近乎一种生理上的刺激，眼睛在流泪，心里却没留下太大痕迹。
只是今天，看到她记忆中那些熟悉的和已经不太熟悉的人都相聚在一起，突然就浮起了点矫情的小感伤。
当然了，这点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顿饭相比平常吃了很久，从开席算起快两个小时才结束，后续主桌那边还有人在不停劝酒。
杨嘉看了眼杨妈，果然见她今天喝得挺开心，平常杨妈喝酒也只是买瓶啤酒，偶尔喝一喝，现在才算是喝得比较痛快的。
说起来，他们杨家的女将好像都还比较能喝啊，杨嘉其实也能喝酒，但她不喜欢酒味，除非是甜味的酒，她可以当饮料喝的那种。
杨嘉吃完饭坐在桌子前隐约有些走神发呆，杂七杂八的记忆一直在她脑子里晃悠，接着她就被旁边二伯姐姐家的小姑娘拍了一下。
按关系算，这小姑娘目前是她最小的小侄女，才三四岁，话是早就会说了。
这年头的小孩子都格外聪明，看杨嘉刚才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这会儿就拽着她的袖子和她说自己够不到菜菜，然后给她指，她想吃汤碗里的莲藕。
“小姨，我想吃那个。”
蒲镇的莲藕，和蒲镇的茶叶一样都挺有名，只要在市场稍微挑一挑，煮出来是又粉又甜，煨汤格外好吃。
杨嘉看她坐在高板凳上，整个身子攀着桌子都快站起来了，连忙给她抱住放回椅子，然后端过她的碗给夹了两块，之后看她戳着一大块藕，两排小米牙吃得有些艰难，又问要不要帮忙用勺子辗成小块再吃。
小姑娘扎着两个小揪揪，萌哒哒地看了她一眼，言语干脆：“要！”
然后杨嘉就将大块藕用铁勺全部辗成了小块，一口一口慢慢喂她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