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人便寻了位置坐下。
郭氏将新得的杯子交于侍女,命她们清洁一番后用作盛酒之器。
侍女将素胎光亮银制酒壶温碗装着温好的酒呈上来,又在他们面前摆好新酒杯进行注酒。
这样一看,仿佛刚得的漆杯与这银壶是一副原配的酒具,令人倍感赏心悦目。
郭师元尚年幼,一人独饮着一份浆水,用了个素髹的梅形盏盛着。
蓝桥风月不愧是吴贵妃外家吴府所精酿的名酒,郭氏端起轻嗅一下,未入口已感花香四溢。
郭太公已经开口夸赞:“好杯盏,好酒!”
郭氏疑惑:“祖翁,怎不见祖婆与阿母?”
郭太公说:“你母亲毕竟是宗室之人。今日我有几句私密话想同郡王叙一叙,她便陪你祖婆礼佛替你们求平安去了。”
赵瑷猜测到奉直大夫必定有话同自己说,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便拱一拱手:“祖翁请讲,孙婿洗耳恭听。”
郭太公直言而道:“郡王如今虽身份贵重,但周身依旧危机四伏。先不说吴贵妃至今还将吴国公赵璩养在宫中,和当今官家正值壮年仍盼能诞育己嗣。就说那加封秦、魏两国公的秦太师,最是反对现下立储。当然,我郭家女孙既嫁与你,荣辱性命便是一体。”
赵瑷恭顺:“祖翁所言甚是。”
郭太公话锋一转:“听闻郡王日常喜爱读书吃食去消磨时间,并不与人结党相交,甚好。既已成婚,繁衍子嗣一事自是自然。有一话本不当说,但事关身家性命下官不得不僭越了。”说罢就要起身做赔礼状。
赵瑷赶忙起身上前搀住郭老太公:“祖翁直说便是,莫折煞晚辈了。”
郭太公叹:“郭家已出过一后,荣耀至今。过盛易衰,待局势明朗一些前,郭家女孙必不可诞下普安郡王府嫡长子,下官恳请郡王纳妾。”
赵瑷一时不知如何接应。
郭氏上前扶着郭太公坐回位置:“吾已有一妥帖人选,可否说与郡王听?”
赵瑷:“哦?说来一听?”
郭氏款款上前握住赵瑷之手:“漆匠彭家幼女彭氏,门第不显。但身家清白、知书达礼,品性可爱。纳她进门,吾必不妒,爱之护之。”
赵瑷笑着婉拒:“若非纳门楣低微之人,吾心意属金家女。”
郭氏惊讶:“为何?”
赵瑷坦荡地笑:“金氏其貌甚美。”
郭氏道:“吾更喜彭氏,因其天真烂漫,与其相处或能与郡王缓解忧愁。郡王既喜金氏,吾也并无甚意见。只要您心意已定,待出二十七天国孝,吾就可择日下聘。”
赵瑷见妻子情绪并无波澜,可见郭家于女子之教养上也颇重大义。
他好奇中带丝真心的关切:“汝心中可有不快之意?吾等成婚未满一年,其实纳妾之事上无需…”
郭氏赶忙打断他的话:“貌美女子天下何其多,郡王只不过欲拢一人入府,已是及其克制了。”
赵瑷解释道:“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郭氏心中只念着祖父与母亲的分析的利弊,笑着答:“不必解释,一房姬妾而已。虽我与她并非十分投缘,但也觉着她是个聪慧守规的女子。我与郡王同进退,此等小事无需挂碍。现下最要紧的是官家将您也归入吴贵妃名下,吾等还是要常表孝心。”
赵瑷说道:“那便交于你操办了。”
郭太公十分欣慰:“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们身后始终牵扯了两个家族人的身家性命,小小年纪皆能做到不以儿女之情论断处事,老夫也可以安心了。”
赵瑷恭身:“请祖翁宽心。吾夫妻二人定会小心处事。”
这次是郭太公起身上前扶起赵瑷:“郡王,既结两家之好,来日若需避走他方,郭氏满门必尽力护你二人周全;若你能承嗣,郭氏必定不沾染大权绝不以外戚之姿干政。大郎二郎,你们可听见?”
早已恭站在一旁的郭师禹、郭师元回话:“回祖翁,孙儿谨遵教诲。”
郭太公摆手道:“我上年纪了容易乏,剩下的酒,就交与你们三人细品吧。郡王,下官先行告退。”
四人人一起行礼:“恭送祖翁。”
回去的路上,郭氏因微醺显得容态颇为放松。
赵瑷不禁对郭氏说:“你家人不曾望你高嫁,原本寻护新贵之家远离储位之争,你日子定能过得更自在。”
郭氏笑:“郡王怎尽说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无论别人的马车髹涂成朱色褐色,装饰如何布幔重彩,总是自己乘坐的这辆才是最好的呀。”
赵瑷心中敬重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