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荼与陆振等人在冯城码头没有见到秦岩的身影,一等就是一个多月,也没在冯城打听到他的下落。天越来越冷,陆振发病也渐渐频繁起来,便放弃继续找秦岩,预备过几天出发去找杨素看病。
冬月十七,石荼又给寒霜坞写了一封信,说明近况,还写了一封给左亦平的信,问他有没有从西川回来。
写完信已是未时,空中下起了冯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石荼穿了墨色披风戴好斗笠,揣上两封信走去城西找信客寄信。
路上风雪渐渐大了起来,房舍街道很快覆上一层雪被,行人步履匆匆赶路躲雪。一位老妪身上棉衣单薄,背负装着卖剩下一半编花的篮子,在路边顶风蹒跚前行。风一时吹得剧烈,背篮中的轻盈小花几乎要被刮出来。
石荼走上前,解下自己的墨色披风给老妪披上,不等她推阻快速跑开了。
雪止住了,天却没晴,仍是灰蒙蒙的,不如刚落雪时那么冷了。快到柳杨河,石荼跑得累了,站在河畔站住脚,将斗笠的系扣解开歇息。
风吹着阴沉的云团在天空中挤着,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雪,太阳不露面,地上的积雪也能将万物映得清晰如洗。柳杨河面的冰悄无声息又紧锣密鼓地层层凝结,直到明日清晨能撑起滑冰钓鱼的孩童。
石荼的斗笠忽地被一阵风吹走,落在远处岸边一块石头上。她刚朝石头跑了两步,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
“石六!”
是石姗。她是京城古董商师述的女儿,十三岁离家出走加入寒霜坞做杀手,家中劝不回,只好对外一直称女儿生病,十二年来从不见人。
石荼大半年不见石姗,久别重逢的笑从她脸上舒展开来,连忙迎上去抱住她:“师姐,你怎么来了?”
石姗笑道:“我在冯城有差事,办完正要走,赶上下雪,留在那边茶棚喝茶,看见河边站着的人有些眼熟,上前一认竟然是你。怎样,最近没受伤吧?”
石荼摇摇头:“这一个月来都没什么事。”
“我跟你说,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老六和乔桐妹妹成亲了,他婚宴上喝多了,被……”见石荼瞬间没了笑容,石姗连忙止住,观察她脸上微妙的神色,想她素日与左亦平走得近,现下又是这般神情,大概是对他芳心暗许,“他真不够意思,你没空也就罢了,竟然不写信知会你一声,你回去可得揍他一顿。”
何攸是对的,没想到只消半年便印证了他的话,自己不过是师妹罢了,他从来也没说过什么,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会错了意思。
风好像又刮来了,石荼紧了紧衣襟,回过神强撑着笑接话:“回去是得揍他,让他补上我没喝到的喜酒。”
“不说这个不讲义气的人了。”石姗扬起眉毛,一脸坏笑,“那个肤白貌美的公子,怎么样了?”
“他的病还没治好。”
石姗哭笑不得:“谁要问这个,我这么漂亮的妹妹在身边,会有人不动心?”
石荼垂下头收着被风吹出的泪花,道:“姐姐真会取笑,他那样的人,什么美人没见过,我算什么呢。”
石姗拉起她的手,正色道:“你要是那贵小姐,娇滴滴的也就罢了,可是你既无父母兄弟,这寒霜坞的杀手也不能做一辈子,该为自己谋出路,如果能嫁进陆府,怎样也能一生锦衣玉食了。”
石荼茫然望着身侧的一条冰河和远处静默在雪下的屋舍,道:“可是我不想要什么锦衣玉食,我只想要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人。”
“那好,等你回了京城,我介绍几个俊俏不输陆家公子的郎君给你。”石姗微微笑着,忽有一片雪落在她脸上,她抬头望去,天色更昏暗了,“好像又要下起来了,你要去做什么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我本来是去给家里寄信,姐姐要回去,顺便带去吧。”石荼说着掏出那封信给她。
石姗接下信走了,石荼痴痴站着好一会,才想起来回首去找斗笠,那石头上积着一层雪,连斗笠落下的痕迹也没有。她环视四周也不见斗笠被吹去哪了,雪越下越大,只好往回走。
石荼飘荡在风雪中,心空了一块,步伐也慢了。
耳边只有呼啸风声,和脚下细碎雪层被踏破的声音,她慢慢解下手腕上的红绳,松开手仍由狂风将它带走。
一个小黑影从身边的松树下坠落,她转脸一瞧,是只麻雀。一只狸花猫从树后踏着梅花印子跑来要扑向它,石荼俯身捡起一个小石子,打在那狸花猫面前的雪地上,将它吓走。
石荼走过去蹲下身,那只麻雀在雪里扑棱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了,外层的褐色绒毛沾了一圈雪。她伸出双手捧起麻雀,护在胸前继续走在大雪中。
*
“公子您站这都半个时辰了,外面冷,回屋等吧。石侍卫去寄信,一会就回来了。”曹荣劝着倚在门框上盼石荼回来的陆振。
“这都多久了也该回来了,这么大的雪,她万一迷路了怎么办?”陆振盯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