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腥红的火烧云染遍天际,京城郊野死者相积,血色弥漫。张烈与杨蓬在城西交战了足足两个时辰,依旧难分胜负。
直到探马来报:情况危急,南营主将庞魁山战死,雁行军冯越正在赶来支援杨蓬。
张烈心思城北、城南大营皆被摧毁,三路合围之计无法实现,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遂悻悻然往芒山退去。
杨蓬、冯越合兵一处,自西门入城觐见天子。
【二】
雁行军沿着石板路,穿过宽阔的西大街,在京城百姓们又是感激又是惊惧的目光下,来到了皇城正门前。
宫门侍卫见杨蓬军容浩大,衣甲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迹,皆不敢上前阻拦。无人知道这群可怕的黑甲军是来面圣的,还是来夺权的。
杨蓬带着十名亲卫,走进正门,径直穿过三道宫门,来到了富丽堂皇、奢华至极的皇宫正殿昭明殿前。
杨蓬拾阶而上,只见殿内金碧辉煌、珠光琳琅,十八岁的天子李炳坐在金漆龙椅上,二十名文臣立于两侧。此刻已非上朝之时,想必他们是特意在此等候自己。
杨蓬的目光扫过群臣,一眼便认出了宰相秦安。他头戴黑纱静忠冠,身着朱红云锦袍,列于文官之首。
秦安虽已年过六十,胡子却很稀疏,眉毛也很寡淡,一双细眯的小眼睛正怔怔地盯着自己,表情两分惊愕,三分嫌弃,五分畏惧。
这是杨蓬第二次见到秦安,上一次还是天昌十四年他进京受封雁行府总兵之时。那时先帝李桓尚在人世,虽已患病但尚能执政,秦安的行事作风还有所收敛。
然而仅仅过了一年,李恒病情加重,神智昏聩,无力上朝,大小政务便都交由秦安处理。
秦安见时机成熟,先是假传圣旨,以蓄意谋反之名处死了与太子李炽交好的大将军柳承天,并以此为由,罢免了不少支持李炽的官员。
之后,他又暗中篡改了李桓拟好的遗诏,将继位之人从李炽改成了自己的外甥——二皇子李炳。李桓久居内殿养病,对这一切并不知晓。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李桓溘然长逝。众嫔妃及李炽、李炳在殿外长跪不起,哭泣声久久不能停歇。秦安不紧不慢地开始宣读被篡改的遗诏,众人直到最后才知道新帝竟是李炳。
秦安在李炽错愕之际,当场宣布李炽勾结柳承天谋反,其不孝之举致使先帝病情加重,最终仙逝。李炽之所为形同弑父,其罪当诛!下一刻,大量甲士杀入宫中,将李炽当场诛杀,随后连夜血洗东宫。
这一连串的暴行令人胆寒,更教天下忠于李炽之士愤恨不已。
秦安横施威压,严禁朝廷之人议论此事,可他却无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他的恶行劣迹早在四府间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秦安掌权以来,连续三年向四府横征暴敛,盘剥民脂民膏,他早已成为了天下万民声讨唾骂的对象。
然而,秦安自觉大权在握,对民间的困难与怨恨不以为然,依旧倒行逆施,恣意妄为,毫无收敛之意。民怨逐年积压,最终酿成了浩大的天溟教起义。
如今,御营军几近覆没,京师危如累卵,秦安这才慌了神,只能寄希望于三府援军,同时还得担心他们是不是来“清君侧“的。
杨蓬来到李炳面前,单膝下跪,微微低头,抱拳道:“雁行府总兵杨蓬参见陛下。”
“杨爱卿快快平身。”李炳从龙椅上站起,抬手向杨蓬示意,“爱卿连夜奔波,一日之内便将贼军击退,解了京师之围,实在是有劳爱卿了。朕得爱卿如此,实乃国之大幸。”李炳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气度温文尔雅。
“谢陛下。”杨蓬起身,注视着这位仪表堂堂、眉清目秀的傀儡皇帝,倒觉得他与当年的废太子李炽相比差不了多少。
先帝在世时,仅育有李炽、李炳两位皇子,二人年纪差了将近三十岁,因此天下人普遍认为,来日承继大统之人定是李炽。可谁能料到,如今十八岁的李炳高坐龙椅之上,李炽却早已命丧黄泉。
杨蓬的目光移向天子身旁,与秦安四目相对。秦安撞上杨蓬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先是浑身一颤,不由向后退了退,随后,他眉间又闪过一丝愠怒。
他轻咳一声,上前一步道:“杨大人,六年前一别,真是好久不见啊!你这一趟不辞辛苦从关外赶来勤王,实在是有劳了啊。”秦安眯了眯绿豆般的小眼睛,“杨大人既然来了,那便将虎符呈上来吧。”
杨蓬肃然而立,一字一句道:“臣并未收到虎符,但听闻京师有难,唯有事急从权,出兵相救。”
秦安听闻杨蓬所言,不像是来“清君侧”的,顿时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秦安心头陡然火起:好你一个杨蓬,目无王法擅自跨境,还敢冠冕堂皇地自称什么“事急从权”!你好大的胆子!天下谁敢在我秦安面前这么讲话?!连李炳跟我讲话都得低着头,何况你这个卑贱的养子!
秦安清了清嗓子,开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