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时候,景熙帝准时醒来,撩起丝衾换了常服,洗漱完毕后,便去院中练武。
此时天边仍是一片黑暗,甚至还有一些寒露,殿外烛光随风摇曳,清凉冷漠。
他站在空地上练剑,大开大合的招式,动若猛虎,静若处子,疾如苍鹰搏免,形如龙蛇吐信,身如游龙,剑如吐信。剑招霸道有余,而灵巧不足,与他平时展现的温和大不相符。
收剑,缓缓吐气,热气弥散。
景熙帝回了寝室,徐氏仍在酣睡。她翻着身对着墙,丝衾揽在腰间,青丝下白皙的背部上,几道红痕若隐若现。
他面不改色地喝了几口温水,把丝衾拉了一下盖过后背,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准备上朝。
临行前,景熙帝轻声吩咐云香:“太后一般六更时分起床,请安不要迟了。”
他是不会去叫的,赶着上朝,没那个时间。
云香看了看天色,轻轻拍了一下徐氏。小声道:“娘娘,该给太后请安了。”
徐氏意识不清地回了一句:“再睡一会。”
没过一会,云香力道大了一些,“娘娘,今日您要给宁寿宫请安的!您再不起就晚了。”
徐氏冷不丁地睁开眼睛,忙地坐了起来,身上裹着的丝衾自然滑落,脖上是一块块的红痕。她忙道:“快快,给我梳妆。”
直到上了步撵,她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地。
一时之间感同身受,真正体会到了从前景熙帝宿在光宅坊,早起回宫上朝的痛苦,而对方这种痛苦下,坚持了大半年。
徐氏不敢想,想想就觉得难受。到了宁寿宫,她勉强打起一些精神,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下了步撵,缓缓走入正殿。
她曾经还是晋王妃的时候,有些场合是和高阶嫔妃一起出席的,所以一些人是很面善的,但身份不同都难以深交,彼此很少了解。
这会正殿中坐满了嫔妃,一个个都遍身绮罗、满头珠翠,彼此低声细语地交谈。瞥见来人,顿时止声,转头看了过去。
徐氏头戴凤冠,斜插步摇,身穿交领团花襦,下身着碧红石榴裙,肩披绛地帔子和白罗画帔,衣饰虽不繁琐,鬓上珠翠却透着细致精巧,雍容华贵,一看便知是受宠的。
嫔妃们再看徐氏那张脸,曲眉丰颊,身材丰腴,青涩中又透着妇人的风情,浑身散发着承欢雨露后的慵懒和麝足。又因初为人母,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如水的温柔。即便众人早已做好心理安慰,真当面对真人,心中也难掩酸涩和羡慕。
她们微微垂头,齐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氏坐定,微微颔首,很是淡定:“起来吧。”
她扫视一圈,心中稍稍有些惊讶,觉得景熙帝后宫的人还是很多的,也不像是传说中的不近女色。只是有些人确实很陌生,从前都是没见过的,应是位份比较低吧。
徐氏在中间位置看到了萧才人,她面容冷肃,长眉入目,发鬓稍显简单,眉眼清冷。
两人目光对视,而后徐氏移开目光,她不是那么愚笨的人。对方毕竟生育了圣人的长公主,降位只是一时之策,位份迟早会升上去的。
不像她,虽为皇后,却并未坐稳中宫之位,面临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她微微出神,却听见宫人细细的声音,抑扬顿挫地通报:“太后驾到。”
周太后化了浓妆,穿碧衫红裙,头上满是珠翠。走动之间,略动衣袖,露出的红色指甲上都镶着珍珠。
徐氏起身跪地,众嫔妃也跟着起身跪下,一同磕头行礼:“儿臣/妾身参见母后,母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脸色舒展,四下环顾,便知今日来了许多没有资格进入宁寿宫的人,怕是为了打探皇后徐氏的性情,顿时有些想笑。
她微微颔首,“起来吧。”
徐氏被婢女扶着起身,而后坐在下方首位,众人也一一坐定。然后,殿中的气氛有些莫名地安静。
她是第一次做皇后,本身不是什么活泼热情、能言善辩之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略一思忖,询问道:“母后,可用膳了?”
太后掀起眼皮看着那张脸,觉得皇后和晋王妃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仍然记得晋王妃的身体不是很好,小小年纪脸色都有些暗黄,便是眉眼也是郁郁。所以后来她是不怎么喜欢晋王妃的,毕竟那张脸一看就是生活过得不舒心的。可是皇后徐氏的脸,却是脸如圆盘,白皙透红,比晋王妃还要漂亮。
太后从前是没有什么怀疑的,只是看着徐氏也不怎么舒服,所以不太想看见她。可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看话本看多了,心中总是有些异样的、难言的感觉,忍不住也跟着怀疑起来。
她不舒服,是很难也让别人舒服的,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吃过了。”
场面又冷清了下来,有几位想要说些什么,又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