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岔开话题，又问道：“镜剑只能指引大概方向，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师兄已经让十九出门，去搜罗青州嘴巴最碎的闲汉。” “找那些人做什么？”丰灵不解，“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师兄说，这一招叫‘投石问路’。事出反常必有妖嘛，妖邪往往身处于离奇怪事之中。找这些闲汉来，就是为了打听青州最近都发生了哪些怪事。”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顺藤摸瓜了，怪事发生在哪些人身上，找到他们，挨个试。”懒妹叹了口气，“这个方法也不是百试百灵的，有些时候妖邪压根不在其中，只能重新来过。” “太不容易了。”丰灵由衷感叹，“搜寻妖邪，真是个细致活。” 说着，她站起身，想朝前院走去，懒妹急忙拦住她：“别出去，我师兄在消孽，不能打扰他！” “消孽又是什么？”丰灵压低声音对懒妹说道，“我先前在观中整日偷奸耍滑，从没好好学过除妖，一出来云游便露了怯，你可千万替我保密。” “……”懒妹淡淡看了她一眼，快得了，这里谁不知道你的身份？ “消孽是除妖的最后一步，是为了抚平冤死之人的怨气，化解业孽，好让三魂归去。被妖邪所害的苦主，都是横死的，死得越冤越惨，留滞的怨恨越重，与活人不同，死人的怨气偏执、阴厉，甚至是癫狂。道人想要拔出这股怨气，要消耗大量的修为，各个道观的方法不一。” “镜山用的什么方法？“ “烧。”懒妹笑了笑，“普通的火是做不到的，能够烧尽业孽的火，名为洗业之火。镜山的道人，经过日复一日的苦修历练，达到一定的境界后，能以本命剑炼出洗业之火，而后便能够以火消孽、以火制敌，无往不胜。” 丰灵一扬眉毛：“这么说来，你和十九也会洗业之火？” “我们这一辈弟子，能够炼出洗业之火的，只有师兄一人。其余弟子，能在五十岁以下炼出业火的，已经可以称之为天才了。因为，炼出业火需要破妄。” “破妄又是什么？” “对自身的抗拒、恐惧、迷茫、执念等，全是妄相，必须堪破这些妄相，才能拥有业火。” 这也太难了吧，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一点迷茫没有？李韧竟然还做到了？丰灵讶然，深感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种被狠狠比下去挫败。 “比破妄更难的，是时时刻刻破妄，否则，便会受到业火的反噬。据说那种疼痛，能活活将人逼疯，曾有个德高望重的师伯，为了不受反噬之苦，竟然跳崖自尽了，唉……” 这就更难了。丰灵皱眉，能达到如此苛刻的条件，不是近乎神了？ 李韧在厢房附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他双手将苦主放下，取出自己的本命剑，由于比较懒散，这把剑至今没有名字。 他闭上眼，沉下一口气，低声道：“心如明镜。” “唰”地一声，剑尖与紫色的火焰融为一体，紫火如蛇一般蜿蜒，缠绕在剑身上，很快蔓延到了剑柄，直到裹到李韧白皙的手上尤未停下，又顺延而上，吞噬了他半条小臂。 这火并不会烧毁衣物，它所带来的灼烧是深入骨髓阴疼。 李韧咬牙，无奈地笑了笑：“你就不能乖一点？” 他凝神，将剑抵在包袱上，又念了一遍：“心如明镜。” 洗业之火终于听话了，顺着剑尖涌向包袱，一瞬间，包袱内传来凄厉的尖叫声，紧接着浓烟四起。 妖邪靠吃人增进修为，却不一整个囫囵吞下，总会剩下部分躯体，自然不是因为挑食，而是存心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妖邪为躲避天罚，以人为伥，道人替天行道时，不能失了分寸。 但道人又不是受害者，事事交给他们评判，总会出现有失偏颇的情况。 镜山便立了个规矩，凡消孽后，应恳切问询苦主，妖邪与伥人是去是留，全在苦主一念之间。 倘若妖邪将苦主整个吃下，那便省事了，道人直接就地诛灭，永世不得超生。 李韧的无名剑，消解了无数业孽，判了数不清多少的神魂俱灭，鲜少有苦主愿意谅解，活得好好的，有谁能原谅害死自己的人呢？ 而今日，他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 “娘是为了保护我。”全靠无名剑炼出的洗业之火，春桃堪堪露出接近透明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不断摇曳，仿佛风一吹便散了。 “你娘亲与妖邪的命运息息相关，倘若你原谅了她，害你的妖邪也会魂归天地，终有一日，三魂聚首，又能降生于世了——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