踞在窗棂上。
他被带到外间待客的地方，素简的木桌木椅，桌上摆了茶具和两盘锦心做的小食。
念辰沏了茶坐下，促狭道，“表兄光临寒舍，可是有要事吩咐？”
陆凌捏着茶杯，顿了顿说，“念辰，你同宋兄的事我已知晓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你胸有大志，想要走出去闯一闯。可我仔细想过了，宋兄此人，我若是女子也会觉得他实是良配，你同他去江南，照样能增长见识、行医救人，好过同我一起去北地，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我听闻你已拒了他，便想问问你是如何想的？”
念辰忍着气听完，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上来，烧得她喉头干涩、双颊发烫，她用一只手攥住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陆凌见她沉默，以为自己的一番话入了她的心，令她陷入思索。
却听念辰忽道：“不劳表兄费心，我早想好了，就打算这么孤独一世，终身不嫁。往后，还请表兄莫要再做那热心的媒人了。若没有其他事，表兄这便请回吧。”
陆凌急道：“我并非要做你的主，只是……只是觉得，人世本就艰难，你……何必要选那更苦更难的路，你一个孤弱女子，为何总如此要强？我只盼着，你能过得好一点。”
念辰听到这儿，鼻酸眼热，泪意盈盈，忍不住吐出一口长气，气也不是，怨也不是，恨不能扒开自己的心让他瞧个清楚，若是没有他，那容易的路也无一丝甜头了？
陆凌看她此刻伤心似已多过愤怒，心下更是惴惴不安，无奈叹一口气，轻声哄道：“若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我往后便再不跟你提了，可莫要再说什么孤独一世终身不嫁的话了。你多番助我救我，我自然盼着你能找到你的佳偶良配。你如今还不明白，女子孤身行于世间，要受多少苦累？若是有个知心之人作伴……”
念辰心里难受，一时也没了心力再同他做戏，去扮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央求他，只卸了力般低低说了一句，“你若是嫌我是个负累，便算了吧。我们各走各的，就此一拍两散，往后我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你走吧！”
说着，便扑簌簌落下泪来，一闪身进了里间不再出来。
陆凌尴尬地坐着，犹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忌讳，竟惹得她如此难过？
记得她说家中要将她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岁的鳏夫，许是曾在婚事上吃过苦伤过心，如今才不愿再提起。
又想到宋澈说她已心有所属，莫非那人已有妻室，如今说起婚事戳了她的痛处，她才这般气愤难过，宁可终身不嫁。
两人便这么一个人难过哭泣着，一个人自责沉默着，良久良久……
陆凌隔着屏风轻声安抚道：“若是你心中喜欢的那人，和你并无可能，你不如断了那念想吧。天地这么大，好男儿多的是，待我们去了北地，我定会为表妹找个你喜欢的好儿郎，绝不会再拿你心中不乐意的人烦扰你。快别哭了，你是大夫，须知气大伤身。”
说完，又在心里嘀咕：“宋兄啊宋兄，非是我不帮你，你自己加把劲吧。”
念辰低叹一声，将剧烈波动的情绪平缓了一些，道：“表兄说得有理，我还有事情要忙，便不留你了。我们何时出发？”
“若今日有人送来路引，晚间便可出发了。”
“好，表兄慢走。”
陆凌离开后，念辰呆呆坐了一会儿，渐渐停止了啜泣。
起身叫来锦心，将银票、衣服、一大摞的医书和其他书册纸笔、装得满满的药箱、切药材的铁铡刀、碾药材的小铜碾，以及一堆原先打好的乱七八糟的暗器，飞刀、袖箭、银针等，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拢起来。
一样一样收拾整理着，心境越来越平和安宁，今日何必如此失态呢？
是你自己先爱慕他的，他并不欠你什么。你如今想要他喜欢你，只能徐徐图之，发脾气无用，伤心难过亦无用。
若是一味地说些难听言语去触怒他，和他生分，便更无法得到他的心了。那些片刻的难受，便咽进肚里吧。
她苦笑一声，总算也明白了昨日宋澈的感受，原来，被心仪之人拒绝的感觉是如此难受且憋闷，胸臆难平，却连生气的资格也没有，只因人家并未做错任何事。
或许，她该好好想一想了，若是那人偏偏就是不喜欢她，她难道便要尾巴一样追着他跑？总要有个时限。
那便等到他有了旁的真心喜爱的姑娘吧，若到了那一天，自己便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这一路上，她必须得要好好学习本领了，有朝一日，若是仍形单影只，总得要有谋生和自保的能力。
且走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