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十分。莉莉.希格瑞特走向计程车候车处。 选择后半夜出发来那不勒斯的人很少,因此只要能够快速出站,计程车就不会等太久。她大步流星脚下生风,出了人流渐多的大厅,那不勒斯刺眼的艳阳便直直地热烈亲吻了她的全身。这个季节让一切都有了些懒惰,马路边松散零星的人有气无力地站着,可能是辛苦跑合同的商人,也可能是大早赶来接风的一大家子,亦或是准备离开那不勒斯去往别处度假的俊男靓女。植物在热浪里变化着形状,即便树木的绿茵再巨大,放在空旷的广场也是微不足道。莉莉把头顶架着的黑框墨镜勾下来,脚下踩着运动鞋,快速过了马路。钻进搭有棚子的狭长候车通道。 还好,前面只有五个人。 她太熟悉那不勒斯了,她可不想坐黑车。 “真是糟透了。”这时,前面一个瘦高男人侧着脸厌恶地说。他穿了一身灰色套装,上衣挂在胳膊上,一条深蓝色领带在他脖子松垮地搭着。他看起来三十多岁,一个金丝框眼镜扒着他高挺的细鼻子,精心梳理的头发有一缕垂在脸边,看样子也是热得不轻。 “又是高温又是死人,这个城市真是没救了。”他依旧在愤世嫉俗一般地叨叨。 “死人是怎么回事?”莉莉和善地问。 男人犀利的小眼睛看了过来,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是游客吗?” “嗯,算是吧。” “一个人?” “嗯,一个人。” “没有朋友接?” “嗯…没有。” 男人镜片反光,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人告诉过你一个小姑娘独自来那不勒斯不安全吗。” “我其实有点叛逆。” “你这是胆大包天。” “我会改的。”莉莉说。“所以能和我说说吗?” “那不勒斯这三个月出了三起恶性的杀人事件,尸体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像是在恶意报复一样支离破碎。”一口气说罢,男人停在那里等待莉莉的反应。 “…我天。”莉莉只好睁大眼睛。 “前两起案子警方都没有破获,这又出来了第三起,好巧不巧,似乎第三起的受害者还和热情有关系。”他说。“你知道什么是热情吗?” “是那不勒斯的□□吧?” “对。是那不勒斯最大的□□。虽然报纸没有刊登任何热情的消息,但懂得都懂,不能得罪热情。” 队伍向前走了走。 “这着实让人人心惶惶。”莉莉说。 男人笑一声。“好巧不巧,我家就在第三起案子那间宅子的对面。” “啊?”莉莉真的吃惊了。 “太晦气了对吧?前天夜里发生的事,我昨天早晨去跑公务,今天就被拉回来接受调查录口供。” “大家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她说。“那你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那对我来说只是平常的一晚。”男人说。“如果不是有人说看到他家的孩子在外面光脚跑,兴许谁也不会知道。” “那孩子怎么样了?” “警察带回了警局,但没多久就被热情的人接走了。” “有没有可能是帮派之间…” “不会。”男人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是帮派,要么就不会让你发现,更不会让警察干涉,报社也会见怪不怪不像现在一样宛如三天没喝水的狗,而且…” 轮到这个男人坐车,司机下车帮他把行李装进了后排座。 “滥杀无辜是不可理喻的,还杀小孩,那就是变态混账。有些人再可恶,也轮不到用这个词去骂,而三个月凶手还没抓到,真不知道警局养了些什么东西。”说罢,他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掏着什么,将一张有印花的个人名片递了过来。莉莉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利卡多.桑提律师。下面跟了一串电话号码。 “未来有需要可以联系我,希望你的叛逆可以让你有点记性,再见。”随后,他像只黄鼠狼一样钻进车里,车子带着滚滚热浪扬长而去。 一会,莉莉也上了自己的计程车。她回头看了看,队伍已经开始变长了。 “去哪儿,小姐?”司机透过倒车镜看她。 “先去诺伦贝街77号,然后等我一下,我还要去趟市中心医院。” 莉莉靠在座位里,看着窗外发呆。 她仅用了几天时间就申请自己实习期提前结束,并连夜赶火车回那不勒斯——自己的婆婆没留意,扭伤了脚踝碰了腰,人在医院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