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注定特殊的辩论, 在双方会面之时,实在很难不让人觉得两人着实差异悬殊。 一方年未及笄,甚至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 而另一方却已过知天命之年。 即便是早知道乔琰有备而来的几位, 在看到此刻这样一出孩童与长者对峙场面的时候,也不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但在听到乔琰站在张角的面前, 面对的是建立起数十万人宗教组织的大贤良师,也照旧能以气定神闲的口吻说出“半月之期”久侯的时候, 又各自松了一口气。 程立此前在长社城下就已经对乔琰有了个天生可为演说者的评价, 在此时也不免又刷新了一次印象。 这或许已经不是一个演说者的程度了。 她镇定得太过,以至于更像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一个合格的领袖,而不只是一个演说者。 这样的特质出现在一个尚且年幼的女童身上,本是该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 但在黄巾之乱的大背景面前, 因混乱的时局和旦夕危亡的困境, 反而有了一种应运而生之感。 但即便是程立这样颇有远见眼光的人,只怕也不会想到更多更深远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乔琰既为兖州乡党, 那么有此等本事对兖州来说就不算是个坏事。 现在要紧的还是眼前的这场辩论。 身在台上的张角朝着四周无数双看来的眼睛望去。 因其多年间的举止殊异,此时也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他于须臾之后将目光重新挪移到了乔琰的身上, 说道:“不算久侯, 我实在想听听, 你要以何理由来说, 我太平道实为谬误。” 张角仰仗此道发展出了如此多的信徒, 又如何会愿意相信其中真有什么谬误。 若要论及太平道那提纲挈领之书, 还要追寻到那本据传是由于吉撰写的太平青领书, 也就是乔琰在跟郑玄的谈话中提到的那本禁书。 太平经从太平青领书传承而来, 虽多为修补整合而非独创,却也非一日之功可成。 张角对自己的心血和凭据都怀有十足的信心。 更何况,欲要让诸人信奉,他自己本身也必然是一忠实信徒。 他是此等态度,那么乔琰呢? 乔琰面对张角的这句近乎质问的发声也目光岿然。 她在此前借着充当梁仲宁军师的机会,对二者都有所翻阅,在这姑且可以称之为备战的半月之内,更是在郑玄的指点之下,又对其再有一遍通读。 所以在本已有三部分的辩论大纲基础上,她陆续增补而出的细节,也让她心中更有了底气。 从表面上来看,要压制住这位大贤良师,着实像是一件近乎荒谬之事。 要知道太平道的残余影响力在三国群雄逐鹿的时期依然不能被忽略,它连带着汉中张鲁所传承的五斗米教一并,被视为是道教组织的起源。 要将其拉下神坛,简直听起来像是个传说一般。 可或许是因为骨子里的野望,让她在身处于高台的位置上的时候更有一番沸腾鼎盛之意,她此刻竟全无要撞的是一块巨石的恐惧,只有在意图挑战挑衅一些东西的跃跃欲试。 张角为其道统据理力争,她又如何不算是在争! 乔琰回道:“我此前与足下说过,今日之辩,分为三场。这第一辩,便说一说这日月星轨。” 张角有点诧异,这是个对年幼者来说过于不讨巧的话题。 他发觉自己还是有些小瞧乔琰了。 这个能凭本事令黄巾束手的孩子,显然不会只抓着太平经中“一男者当得二女,以象阴阳”这样的论断来与他当众驳斥。 他当即问道:“以何辨日月星轨?” 乔琰拢了拢衣袖,朝着头顶指道:“不知太平精要中是如何提及日月星的?” 张角知道,乔琰显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而是要让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而已。 但在张角的认知中,日月星辰之说在太平经里已承袭《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中的精要,更与三统四分历法相呼应,乔琰纵然要驳斥其中的不妥之处,凭借她的阅历,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故而比起乔琰话中隐含的咄咄逼人,张角的语气显然要平和得多,“日月星三光之中,以日为长,日月为其大明,日象人君, 月象大臣, 星象百官, 众贤共照, 万物和生(*)。三光行道不懈则光照八极,失道则光灭,光在时,列星守度,不乱错行,正是天地之间,精神至极所在。” 乔琰面色不惊,继续问道:“那,何为日月之蚀,星象之灾?” 张角回道:“天地之怒,见效于日月星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