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门让她先走。
其实时枝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沈旷只是跟着她,帮她撑着伞,一言不发。
没有想象中第一次看雪那么兴奋,时枝只感觉到冷。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又走了挺久,转过街角时,少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的露台,已经关门了,门外的长椅却没有收起来。
“我就是在那里捡到小半的。”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今天在团年饭的饭桌上被我妈说是得去进厂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少女抬起头看他,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坐会吧。”
“总不能我说来看雪,其实一直在走路吧?”时枝笑了笑,像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雪下的小了,其实总共也就持续了十几分钟,非常短暂,接下来,除了在路灯下看到一些细小结晶,变得和小雨一样了。
他总把伞面朝着她那一边倾,时枝在椅子一边放下花,什么都没说就拿过伞柄,直接把伞收了起来。
“虽然知道都是为了我好,但其实我总感觉很多人,包括我的父母,都很讨厌我。在学校里,有人骂我赶紧去死,”时枝停顿了一下,发现和夏雪闹翻的旧事已经过去了挺久,有些微怔:“所以一直都很想走,离这里远一点。
“太多人讨厌我了。”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时她会把这些话说出来,感觉像是在求安慰似的,但又不全是。
从前和尤青青说这样的话时,青青总会安慰她的,说再等等,再忍忍,就可以走了。
没有预料中的长久沉默或者是尴尬,他甚至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那就逃走吧。”沈旷说。
她一愣,抬头看到少年坚定认真的眼色。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几分空旷寂寥的意思。
几乎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几乎所有人都说,再忍忍,以后就可以走了。虽然他可能是同样的意思,可是,她突然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那你要带我走吗。
时枝没有问。路灯的光在风雪里分外此刻分外显眼,光柱落在地砖上,时枝淡淡地想着这是老师讲过的,丁达尔效应。
没有想过,c市也会下雪。山上此刻应该是风雪满天,但城区却只是微微的一点雨夹雪。她看着少年的黑发湿润了,一点,又一点。
“好呀。”
少女缓缓开口。
你知道你是第一个陪我看雪的人吗,你知道你不止是第一个陪我看雪的人,而且是很特别的人吗。
知道我有的时候真的会想要不仅仅自己走,而且带你走吗?
她眨眨眼,突然之间像是回到了初中那时候面对告白落荒而逃的时刻。初雪是不是都容易引起这样暧昧的想法呢?她想。想不明白了,大概如此吧,可是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下雪,大概,也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带一个人走的想法。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你想去哪?”
“广安,中川大学。”她很诚实地答到
“你呢?”
“我不知道。”他说。他是没有方向的人,向来如此,好像什么地方都差不多似的。
淋雨,像是奇怪的爱好,所以他之前也没有阻止她收伞。
他也看着少女的手柱在伞柄上,披散的长发上覆盖几片雪花。身侧的向日葵花束上也覆盖了薄薄一层雪。
“干嘛不打伞。”
“你也不打伞啊。”
“我和你一样吗?”沈旷的语气里带着些揶揄。他总是如此,用一些调侃揶揄的语气,来诉说关心。“不打伞,别像上次一样感冒了。你还和我说,数学一定要上三位数呢。”
时枝别过头,像是被他的眼神看得无处藏躲,闷闷地说了句:“其实我已经很久不感冒了,那就是个意外。”
她好像小半刚被捡来的样子似的,让人怜惜。
……
那就逃走吧。
逃走吧,去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沈旷觉得她选的地方实在是好,冬不会和皖州一样冷,夏却也不和c市一样热。
温暖如广安,她的手冬天也不会那么冰冷。沈旷想起了刚才在花店里手上冰凉柔软的触感。
“我也想去,中川大学。”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沈旷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
“那就跟我一起走啊。”时枝侧身去抱花,很自然地接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害怕感冒,她还是撑开了伞。
“没和你开玩笑。”沈旷皱眉,说。
“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想去就一起走。”
时枝一直不太习惯说普通话,但是和他说话一字一句都如此,好像更正式似的。
“好。”
那一晚雨雪微微,他还是送她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