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鬼发出了孩童的嘻嘻笑声,“姐姐不记得了?我是豆包呀。”
我愣住了,那团陌生的黑雾里发出的确实是豆包絮叨了一整天的熟悉声音。
只是,我是亲眼看着他走的,亲手燃的符咒,怎么会……
“不可能……”我喃喃着,试图说服自己。
黑雾里的笑声并没有停止,“姐姐,是不是我这个样子,你就不认我了,你还会给我热包子吗?”
“我问你——”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是如何身亡的?”
对面宁宇竟然直接坐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前面这一出好戏。
恶鬼:“姐姐,我没骗你。我确实是因为偷钱包被一个纨绔少爷给打死了。不过,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你娘——”我怒极了,嘴角牵起一抹冷笑,“那是你娘吗,她也才三十多吧!”
豆包从黑雾里爬出来,一个瘦的皮包骨一样的人形架子,撑着一个险些支撑不住的大脑袋,是豆包的脸,他佝偻着背,将黑雾慢慢收进身体里。
“姐姐,我饿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伸手指向地上坐着的宁宇。
“他是鬼宿杀,你刚才吞了我的咒符——擎巨刹,若你能再吞了他,就不会觉得饿了。”
宁宇双手鼓起掌:“好一个隔山打牛,你玩的是真溜。”
豆包转过身,黑雾刚收进他身体里,又被散出来,而且是成倍的放出。
他的身形被包裹住,越裹越高,越裹越大。
不多时,已经高出房檐。
宁宇将一只手撑在地上,站起身来,再一抬头,豆包已经比刚才又高大了两倍,整个院子都快容不下他和他的雾气。
我抱起女孩的头颅,扶着司冬先进屋。
司冬已经可以站了,走路还有些吃力。我不得已把沾满鲜血的头交给他:
“阿冬,你先带着她从窗户翻出去,这个屋子一会估计会被他俩搞塌。”
司冬:“你呢?”
“我不能走,不然他俩一定会先来追我。他们会觉得我在骗人。”
事实上,我确实是在骗人,无论他俩谁把谁吃了,我都不知道后果是什么样子。
司冬:“那我也不走。”
“不行,你带着她先去找她的躯干,针线你也拿着,应该还来得及救她。”
司冬执意留下,我急了,捧着他的脸说:“阿冬,我还没过门呢,你就不听话了。”
你不是说以后都会听我的?
司冬终是止不住眼泪:“我昨天不该去追他,应该留下来陪你……”
他用了很久的力气才翻出窗户,总算是磕磕绊绊的走远了。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巨响,门板掀在我旁边的石墙上,砸出一个洞,石砖边缘都在簌簌的向下掉粉屑。
那张门板离我只有一寸距离,风带过来时,不知道夹杂了什么东西,我的胳膊被划了好大一个口子,感觉到疼时,血已经蜿蜒着流到手腕处。
我捂着胳膊出了门,院子里的桌椅和树被两个怪物的戾气搅成了碎片,一边的墙也倒了。
天知道,我竟然还在庆幸,当时多花了些钱买的独门独院,房子虽小,但邻居住的都不挨着,不然这会,恐怕又要多上几条性命。
还不等我回神,就感觉一股大力将我掀倒在后面墙上,我掉在地上的时候,那扇门板正好被我压在下面,我骂了一句,捂着后脊椎,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外面还不断的有气流灌入,我一抬头,不敢骂了。
那两个东西各自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鬼宿杀的长发变成银色披到后背,额前的碎发被气流捣的乱飞,他的眼瞳赤红,是竖着的圆。
他的手变成了爪,指甲有手指那么长,此时五指连同指甲正贯穿进豆包的肩头。
当然,他是离地的状态,因为豆包现在应该有一座塔那么高了,黑漆漆的一大团,只有上方两只眼睛的位置是发光的紫色,在旁人看来,似乎鬼宿杀正被豆包吊在半空。
如果不是仔细看,绝看不到鬼宿杀指甲穿出的五个孔正在慢慢的腐蚀着豆包的黑雾。
到此,我仍看不出,这两个东西,谁占上风。他们两个的能量已经高到,对我来说,十分悬殊的级别,也许他们自己知道,但我能量太弱小了,弱小到勘不破。
豆包的黑雾越聚越多,慢慢的,这半边城都被黑雾笼罩。黑雾所及之处,草木皆朽。人们慌乱的从房间里跑出,满脸都是被雾气灼伤的呼救。
整个城郭乱成一团。
我坐在地上,倚着后墙,看着房顶上的瓦片一块块掉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砸死。
“也好,”我想,“原是我罪孽深重,召唤出了豆包,害了这一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