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仓思量了片刻。
“叫我仓仓就好,但段师兄身旁的实为小厮,可担不起你一声师叔,他至今都没入我天衍呢!”
说话间,手扶上了季芷荷的玉柔。
“这地太小了,就我一人仰头说话,很是艰难,换个地方吧。”
四人无生息般走着,气氛有些低沉。
仓仓去看段竹白,对于适才她的讽刺,并无替堂弟正名的样子。
嗐,果然万物擦肩过,片叶不留痕。
爱上女主的他又会是何样子?
是同话本里的男子一般,捻酸吃醋还要让人看不出,小心揣摩还要装出风清云淡,又或分明万分煎熬依然九死不悔。
会吗?
将那情形套到这清冷公子身上,总是说不清道不清的怪异,仓仓没忍住笑了下。
“仓师叔因何而发笑?”女子嗓音清清温柔。
仓仓一把抱住她手臂
仓仓是被纵容坏了的野惯了。若是女子,总是如此无礼些,少不得攀拽人家胳膊的。
为此,被阿娘看见总少不得呵斥两句,但若是抱的是阿娘,她便不会有任何异色,以至时至今日,仓仓依旧改不过来这个习惯。
“没什么,想到落水狗继而发笑。掌门尝说一入宗门,便要断了山下习俗,万不能只记得尊贵不凡,道心是艰苦的。”
那小厮脸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看不上你”“使绊子”
就像是她奉承,真心相待之人是他一眼,这般贬低看不起仓仓。
反正来此也不是来修习的,还不如早早下山去。
说完也不管那小厮脸色会有怎样变化。
树林腹地有一片空地,这的练武台因着相较其余太远了些,平日没什么人愿往。
临近的还立了一小亭子
两人来到亭下,仓仓坐着,段青澜站于一旁。
看着演武台上,身着荼白,负剑而立宛若绿竹的男子。
仓仓只一小会便觉得无聊,这一招一式,一字一句她早已看了不下百遍,如今再看到,就回忆千百遍当初是如何艰难。
她转头将手肘搭在石桌上,举杯呷上一小口,而后只转动被子,等到茶水快溢出,又转动到另一侧,来来回回。
等茶彻底冷却,便一口饮尽。
她左手撑着腮边:“我刚刚所言之意分明是送你走,却不见你有丝毫怨色,正中你心意?”
男子站在那儿,就像是亭子后的树,微风吹树叶,浮衣摆,那树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看来段竹白确实不是个好人。”
男子眼一动不动看着演武场:“公子很好。”语气得了段竹白三分真传。
“嗯嗯,好人”仓仓摇头晃脑表示认同,而后不再言语。
久久无声,仓仓已然换了只手转了个身。许是看着演武台,翻飞对剑的两人,许是只看远处青山,反正是一幅对刚才话题不再感兴趣的样子。
“我并无灵根。”就像是树掉下了斑驳旧衣,也是这么细微无声的,是他的自言自语。
仓仓没有答话,话题便就此止住了。
我是因着没有灵根才来的,而不是为着没有灵根才不走的。
男子也没说出口。
等少女回神,才想起起刚有段谈话。
她便又换了只手:“五山隙下的郁坊有我的熟人,你要去吗?做些生意也可,教书育人也罢。”
每每她去往玉乾阁,总能看到这人抱着一本旧旧的书,是从俗世带来的,封面破损,仓仓看不大出来书名。
从前舔着脸上门,也是被他奚落过不少次,这宗门中人人都说段竹白师兄人善被人欺,这狗腿子都快爬到他头上了。
想来并不是她一个人有此待遇,仓仓安慰自己,便好受了些。
“我去求爹爹,劝离一个未入宗门门谱的人并非难事,也算不得名不正言不顺。”
男子僵硬的转动脖子:“即便是段氏?”
“嗯”仓仓答的轻快。
苍山阁中摆放的物件是威名赫赫,不苟言笑的掌门为她寻来的;这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也是他不畏人言强行安下的。
即便自许多年前,或是畏惧,或是长大,她与他并不亲厚。
“那你……”
“我一直都挺嚣张跋扈的,山中传闻。”
青澜仔细看过去,少女眉眼确实没有丝毫异色。
她无无意窥探他的窘迫,只单单挑选了他的希翼来说。
公子是个好人,然而十几年从未停下看过一眼侍立于身后的人,他于这无缘之所日渐佝偻的神魂。
“谢,仓师叔。”深深弯下腰去,作了一揖。
男子并无正当的身份,今已岁二十又四,他只得跟着外门弟子称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