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节这天的确热闹,虽然是周六,但从一早开始以礼堂为核心的学校各处都聚着不少人,在这座大多数时间都沉寂在标准化学习之中的校园里,哪怕有一丝学习界外的风吹草动,总会激起大家的兴奋。
这为期两天的话剧节,虽然被学校用心良苦地安排在周末,但也足以成为堪比运动会一般的难得盛会。
来看热闹的高一高二的学生们,脸上都写满了兴奋感,哪怕自己没有参加演出,混进来玩玩也是好的。听说学校领导发话了,给高一高二的班主任们指定了名额,要求这两天每个班必须派多少名学生出席,对高三就本着自愿加鼓励的原则。这么一看,高三的怎么鼓励都没几个人现身,倒是人家高一高二限定着名额还都争着抢着要来凑热闹。
果真台上台下、戏里戏外都是戏。
学生会的成员们按出场顺序给大家安排了活动室,展演已经开始了,礼堂的各个大门都已经紧闭,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还陷在各种嘈杂中。
我们的演出在下午,但上午就得在这儿准备。
才华姐这时候正在纷乱的活动室里朗声大笑地和其他几个人开着玩笑,逗得钟帅笑得没完,周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时不时也低头一笑。吕清濛在窗口拿着剧本低头看着,丝毫没有搭理这群人的意思。
才华姐笑着说要是能有一副牌就好了,可以打发时间,看钟帅的神情,好像略有动心,但他朝吕清濛看了一眼,他见吕清濛正微微皱着眉瞥向这边,就没表态。
“李远,你去超市买一副扑克牌来呗。”才华姐笑着道。
穿着一身破布烂衫的李远正拿着剧本皱着眉头看,他听了这话,五官缩成一团,不满道:“你真当我是佣人了,没看我正忙着吗,我不去。”
才华姐见状啧啧笑道:“妈哟,这还是咱们班不学无术的李远吗,你这几天看的字比你十几年读的书都多吧?”
钟帅哈哈笑了,李远斜睨了才华姐一眼,没理她,背过身去又继续背词了。
“也真是奇了,这话剧节真够魔性。”才华姐又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墙角站着也在背词的孙文凯,“这两个魔头居然被一个话剧节改造了。”
这时候我站起身想要往外走,“你去哪儿?”才华姐看着我问。
我笑道:“给你们买扑克去啊。”
“妈哟,这如何担当得起,怎么能让太太做这种跑腿的事呢。”才华姐又开始阴阳怪气。
在旁的周云站起身说:“我去吧。”
我笑着对他道:“我开玩笑的,我要去厕所。”
周云的脸上浮过一丝窘色,他只得淡淡一笑,又坐下了。
等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刘终朝站在男厕所门口,他好像刚刚抽完了烟。
他看到了我,我勉强朝他挤出一丝礼貌的笑。
“蒋云臻。”他不高不低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住了脚步,重新看向他。
他的眼里写着欲言又止,不知他作了几番挣扎,只凝成了他最终吐出口的一句话。
“我很抱歉。”
我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似乎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能我不该让你误会,其实……其实你很好。”他道。
我听着这些含混不清的话,更加困惑了,我没有马上回应他,而是在等着他可能会继续的解释。
“我不是想拿你和任何人比,希望你能明白。”他说。
我仍然没有开口,他停顿了片刻,又说了一句:“但是你自己好像陷在里面了。”
我的心一顿,嘴上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道:“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费力地和别人较劲,和自己较劲,没有必要。”
我看着他,“你的意思就是让我破罐破摔是最好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说你可以想明白一些,就这样做你自己,不是很好吗?”
我苦笑道:“做一个什么样的自己?是在这个优劣分明的等级之下,一个默认了自己是被划定为劣等的自己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在意这个等级呢?”他轻微皱眉,“你抛弃了这个等级,就不会在意这个等级之下的各种评判结果,你还是你自己,可能那才是你自己。”
我半晌未语,他也沉默着,任走廊里各色光怪陆离穿梭往来。
“那你呢?”半晌,我又开口。
他疑惑道:“我?我什么?”
“你抛弃了这个等级吗?你是你自己吗?”
我意识到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我应该知道,他和我从来都不一样,他不需要抛弃什么,他也不必像我这样,对自己有这么深重的怀疑,因为他本就是这个等级之中的优势者。
我摇头笑道:“算了,咱们不应该谈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