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被遗忘于亡者而言是真正的死亡。 这是她能陪同兄长走过的最后一程,她不希望忘,这一行越是刻骨铭心就越能记忆犹新。 执拗起来的叶鹤衣从来只有叶鹤书能对付。 因他静静躺在棺材内,不提出反对,叶鹤衣硬是扛抬着棺材,徒步走完了十里路。 放下棺材时,她的肩与腿仿佛都不再属于她,偏她还要用颤抖不停的手拿起铁锹,给兄长的棺材铺上第一层新土,然后姿势端正地跪拜在兄长的墓碑前。 等所有丧葬流程都走完,她被管家搀扶着回到叶家庄,不仅身体疲惫不堪,伤处还都处在麻木状态。 早早在庄园门口等待她的江小采迎上来,立刻伸手帮忙,与管家一起扶她回房间。 用清理过的剪刀剪开她肩上已经和伤口粘合在一起的衣服布料,江小采的动作小心翼翼,想要在不弄疼她的情况下分离开伤口和衣服,却还是免不了二次撕裂伤口。 叶鹤衣没太大的反应,江小采却是眼皮直跳,冷嘶声不断地哄她说:“忍忍啊,稍微再忍忍,伤口必须得上药处理才能痊愈。” “我想喝点酒。”叶鹤衣轻声请求道。 江小采抿抿唇,觉得伤员其实不太适宜喝酒,可触及叶鹤衣飘忽不定的空茫眼神,还是软下心,说:“那我去给你暖一壶酒来吧。 空间里暂留下叶鹤衣一个人独处,她不再强撑着,合目倚向床柱。 最折磨她的并非身体上的疲惫或疼痛,而是在精神上无休止的喧嚣杂音。 目睹棺材被彻底掩埋,只剩冷冰冰的石碑铭刻叶鹤书的名字,证明他曾存在于世上,叶鹤衣就无法回归安宁了。 她的脑海中闪回过比梦境中所见更多的画面,却仍然难以甄别各自虚实真假,无从确认其中存在的关联。 明明上一刻兄长还用沾血的面容忧伤且温柔地对她微笑,下一刻这笑容就变得狰狞可怖,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来要掐自己的脖子。 叶鹤衣分不清这是自己真实的记忆,还是受刺激下生出的妄想,也说不明白在善恶两种性格间转变的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的事其实应当抛开不去想,可即便现在兄长已经死去,她也仍然耿耿于怀他性情大变的缘由。 冥冥之中,她觉得应当早就知道相关这件事的内情,却记得不够清晰。 现在的她无论如何回想都徒劳无功,只能凭感觉认为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遍遍提醒自己必须弄清楚。 江小采往返一趟很快,取回温好的酒,给她倒了一小杯。 怕她自行动手饮酒,会牵拉到刚刚处理好的伤处,江小采端着酒杯,把酒哺到了她唇边。 叶鹤衣喝下几杯,乘着薄薄的醉意,忍不住向江小采问道:“小采,你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人会突然改变性情,从一个好人忽然变成坏人呢?” 她身边合适询问的对象,只有不认识叶鹤书的江小采。 若是问向熟识他们兄妹的人,他们免不了要大肆批评她兄长性情大改后的各种恶行——叶鹤衣不想听相关兄长的坏话。 江小采听到叶鹤衣的发问,没太理解她询问的意图,就按照一般的逻辑不太确定地答道:“是遭遇重大变故,不想再行善了吧。” 见叶鹤书神情凝重地摇头否定,意识到叶鹤衣似乎很重视问题的答案,她摆正自身的态度,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他性情大变,和修仙者有没有关系?” 如果无关修仙者的神通,单单圈定在凡人身上,那么发生的性格变化,不是横遭了变故就是病坏了脑袋。 叶鹤衣神情一顿。 叶鹤书的变化的确有修仙者的参与,还是在双方差点结下生死之仇的情况下,江小采忽然这么问,给她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与修仙者有关的话,那么改变一个人性情的秘法就太多了,我都不知该从何和你具体罗列。” 江小采依照她在书籍中翻阅到的知识以及修仙以来的所见所闻,老实说:“比起人无缘无故地性格大改,更有可能是有小人使了恶毒的术法。” 大多数术法神通虽然不会写明如何用在人身上的效果,但的确能在人身上发挥作用,不过是看修仙者们各自的品性,会不会低劣到用以对付凡人。 通常来说,求长生的修仙者们修行磨砺道心,不该妄自对仍在生死轮回种的凡人出手。 不提道德及其他,越高阶的修士越怕欠下这种因果,谁都不确定会不会有哪一日他们忽然被孽力回馈。 伴随江小采的诉说,叶鹤衣想起了唯一那个有可能使秘术害自家兄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