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悠以最快的速度擦完药穿上了衣服,可元璟却觉得漫长的仿佛过了一百年。
后背的伤有些地方没能擦到,只能等明天让阿雅帮忙了,到时候让这男人出去躲一躲。
虽说鲜卑人并不太在意男女大防,但能让一个男人和自己住同一个帐篷已经是爱悠的极限了,再多的就不行了,只期望这几天这男人安分一点吧。
“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闻言,元璟回头,见爱悠穿好了衣服,眸色有些许暗淡,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谁把她伤得这么重。
帐中燃起了一个小火堆。
幽暗的灯火下,元璟望着少女那秋水剪瞳,静静倾听她的诉说。
原来,她曾经是部落长的女儿。
原来,她曾经在出嫁当日丈夫全族皆灭。
原来,她在族中备受嫡母欺凌......
良久,元璟看着她默不作声。
渐渐的,他看她的眼神越发怜惜了起来。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他这眼神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人真是好福气。”
“谁?”爱悠问道。
没有白日里脸上的灰烬,此刻元璟可以将这颜色净收眼底,雪肤花貌,明眸皓齿,那眸子好似秋日深水,看一眼,就出不来了。
“你丈夫。”
爱悠觉得他在笑话她,生气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不理他了,还好福气呢,全族皆灭他也能说福气,莫不是在嘲讽她。
元璟摸了摸鼻子,心下讪然,他这是说错话了。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又换了一个话题,“你恨那拓跋氏吗?”
“当然恨了,她把我打得这么重,我又不是铁人,怎么受得住,况且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我更恨我父亲吧,他知道我一直受拓跋氏的折磨却视而不见。”
说起父亲,爱悠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或许记忆中那个爱护她的父亲已经在这两年一次又一次的忽视中逐渐消亡了。
爱悠心里也清楚,曾经父亲宠爱她除了因为父女之情外还有她可以联姻的价值,后来对她漠不关心也是因为失去了联姻的价值。
“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看你衣着华贵,在大魏也必定是钟鸣鼎食之家,日子过得顺遂如意,你怎么能明白被父亲抛弃沦为奴隶的苦楚呢?”爱悠苦笑道。
元璟被她这话说的一噎,胸口就像堵了一口气似的。
日子过得顺遂如意?被父亲抛弃?
她怎知他不懂,又怎知他如履薄冰,多次九死一生险些入了阎罗殿。
元璟正了正神色,“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少女点了点头。
“我家在大魏颇有资产,蒙祖上庇荫,富甲一方,到了我这一代,兄弟八人,我行五,却是早早的被父亲确立为继承人。”
“那你父亲还挺器重你的呗!”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在我的众兄弟之中,我虽是嫡子,却只是嫡次子,如果要立嫡子,为什么不立我那位嫡长子大哥呢,而且要是论家中的支持,我又比不过另一位兄弟,这样看来,怎样都不该是我继承的......”
“那也许是你能力出众,远超其他几位兄弟呢?”爱悠插话道。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我当上继承人以后家中政事频繁出了乱子,还遭受了好几次刺客袭击,调查之下,竟然是我的叔叔做的。”
元璟顿了顿,又道:“我那位叔叔早年为我们家族的事业立下汗马功劳,因此在家族中的话语权极重,甚至隐隐超过了我父亲,一度左右我们家族的重要事项,这时,我才知道,我叔叔早有夺位之心,而我父亲立我为继承人,也不过是想利用我吸引叔叔的注意力与他争斗罢了。”
“你父亲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爱悠愤愤不平。
元璟轻笑,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我并非父亲最钟爱的孩子,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明白,父亲希望的,是我与叔叔两败俱伤,他便可重新收回权力,又或者,立他最喜爱的孩子为继承人。”
“可是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公平?天下的事又何曾有公平一说呢?”
他似乎有些落寞,话落低沉良久,两人之间一下子静谧的可怕。
爱悠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心中料想他也过得不甚如意,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看来我们的父亲都一样,都是以利益为重。”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点东西,是怜悯?不,只是对他们命运的感慨罢了。
“是啊,所以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因为他难过了。”
爱悠扬唇,“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因为他难过了。”
一个不在乎她的人,不值得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