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那李如衡眼高过顶。连沈家的女子都看不起。气得大哥和二哥夜不能寐。
沈音虽不懂事,却也晓得其间利害。不忍心让爹爹和兄长操劳。
因此,她从未将这支订婚的玉钗戴过。也从未提起过那个人。
殊不知,小云无意中的举动,还是惊动了这埋藏许久的往事。
何况,这白玉钗不比别的订婚信物,是李如衡亲手凿成。
送给她的时候,李如衡说:“就当还了八年前,凤仪宫前的那朵梅花。”
沈音第一次见到他,是被皇后邀请入宫,为嫡公主庆生。时年七岁的她发现了坐在树下面,冻得浑身冰凉也不肯进屋取暖的李如衡。
沈音劝说无果,索性同他坐在一块,又摘了一枝红梅送给他。
李如衡说,她是第一个愿意跟他玩的孩子。
李如衡又说,那支梅花,他会永远珍藏。
得知李如衡身体不好,沈音求着自己家兄长,偷偷溜进了母亲的佛堂。求了一夜。只希望李如衡的头疼能好些。
那时候,她所作所为全凭满腔天真。做的事都傻里傻气。也没指望李如衡能记住。
却不想,李如衡还是记住了。
白玉钗形如梅花。在背后有一个小小的机关。里头藏了几根红梅的花蕊。
沈音看了眼妆奁,终究还是将白玉钗收进了袖子里。
*
车马嶙峋,抵达猎场。
沈音第一次来到此地。只觉得山高水远,树木耸立。格外新奇。跟京城狭小屋门外的景色大不相同。
围猎场位于皇城北边。本是一片荒林。珍惜异兽奇多。后经开辟,成了个占地十几亩,分道内外的猎区。
外场多飞禽猛兽,是男子游猎之所。内场却是一大片茂密森林,高山远水,好不秀雅。乃是女眷们扎营观景的妙处。
沈音一时贪看,脚步迟了一会。
正想回头邀请那些贵妇女眷再游玩。就发现她们早已走远了。
沈音自幼娇憨,又被父兄爱如珍宝,虽说都是名门高第,却也有不少差距。
她们满心里都是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君,好为自家兄弟争个好前程。沈音志不在此,自然跟她们说不上话。
这也是沈夫人为何那般焦心她独自出游。
沈音倒不觉得有什么,乐得清闲。那些贵妇人不愿理她,她还懒得沾染那些人身上的铜臭味呢。
她一路走,一路躲着那些高大乔木的影子,总觉得它们会将自己“吃掉”。
便如躲猫猫般,避着他们行走。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河边。
沈音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走了很远的路,小腿泛酸。
抬眸一瞧,日光正盛,灼得她眼眸隐痛。
她将白玉柄团扇挡在额前,远远望去,就见远处,一列骑兵军容整肃,正踏着步朝河畔走来。
沈音慌不择路,唯恐那些骑兵发现了他,更唯恐仪队里有她两个哥哥,又要将她好生嗔怪一番。
连忙后退几步,不偏不倚,踩到了一处泥洼。纤纤玉足顿时陷了进去。
沈音顿时有些着了慌,三两步抽开脚,也分不清方向,迎着日光走了进去。
——啪嗒一声,踩进了河里!
沈音朝里头连迈了好几脚,才发觉不对。
正要后退,岂料用力过猛,脚踝一软,她用力一拔,鞋子就留在了溪边的浅滩里。
沈音穿着白袜的足尖无处容纳,战战兢兢朝着旁边的石头踩了下去。
石上青苔滑腻,她身子歪了歪,眼见要跌倒——
一只手探出来,温柔地扶住了她。
沈音转过眸子,鬓边流苏荡漾。垂到那人眼下。就如颗颗晶莹剔透的红泪。
那人似笑非笑,眼中的神情似惊喜,似讶异;似求之不得,诚惶诚恐。
复杂到令沈音失神。
李如衡喃喃,“音音,你没有…………离开我?”
沈音看着他,刚想开口,就被李如衡压在了旁边的青石上。
李如衡用手指描摹着她的脸,如痴如醉,似疯狂,似渴慕。
“你没有离开我……”
李如衡摸着她的侧颊,声音颤抖,“音音,你还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走。”
沈音被他合身压倒,又惊又怕,脊背抵着冰冷的大石头,怯怯地叫了一声,“阿衡。”
这声呼唤,似乎拉回了李如衡的理智。
李如衡稍稍松手,低下头,就见沈音支棱着一只穿着白袜的脚丫。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就似被惊吓到的猫儿。
李如衡弯下腰,轻轻将靴子拎了出来,单膝跪地,将沈音只着白袜的足尖捧在自己的手心,替她穿上了鞋。
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