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把当事人送到华英宾馆已是晚上九点半,再赶到地铁站已近十点。
晚间十点的地铁站空荡荡的,只零星站着十来个人。
舒宁环手靠着柱子,目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洞。
一天到晚,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能享受一份宁静,如果能忽略频频振动的手机的话。
地铁到站,舒宁的宁静也到头了。
上了地铁,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打头一条信息便是明天要调解的当事人发来的信息,告诉她已经安歇。
下一条是月初来调解的当事人的儿子发来的,信息简简单单:“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
接下来一条是大学室友小敏发的,问:“如果我这辈子都不买房,会被身边的人唾弃吗?”
舒宁打打删删,最终还是说:“会!如果你不想被别人定义,就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爱拿耗子的狗。”
“我好想用现在的脑子,过一次青春。”小敏说。
舒宁也想。可惜,时光不会倒流,人生没有回头路。
“往前看吧!”舒宁告诉自己,也告诉小敏。
小敏却说:“往前看,来路只有越来越差,人生只会越来越坏!”
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谁的脚下没有泥泞?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可要想活得漂亮,谁不要乘风破浪,谁不要艰难前行,谁不要自扫屋宇?
舒宁在台里已经听够了怨妇自嗟,对小敏的自怨自艾已经没有了一点怜惜,只有说不尽的厌烦。
她简简单单打一字:“哦”,便单方面结束这场交流。
舒宁把手机放到包里,靠着椅背,闭眼养神。
不等十分钟的功夫,二号线的终点站地铁大厦就到了,舒宁换乘一号线,继续闭眼眼神。
等到下地铁,舒宁已经满血复活,把一双高跟鞋踩得跟风火轮似的。
她要快快回家,好好泡个澡,洗去一身疲惫,再抬头看看夜景,低头看会儿书。
千百个夜晚,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然而,今天的夜却被一则电话惊扰了:“新建北郊派出所,请问是舒宁舒女士吗?请您在明天十二点之前,带身份证来派出所一趟。”
“请问什么事?”舒宁问道。
“我们这有一桩案件需要您协助调查,请您在规定的时间到规定的地点,接受调查。”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我明白了!请你们把传唤证发我。”舒宁挂了电话,左右反思,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受传唤。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儿,定会先通知台里,再由台里转达。如果私事,她真没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
一夜辗转,舒宁早起收拾妥当,便去了派出所,得知一个噩耗——小敏跳楼自杀,抢救无效死亡。
“舒女士,徐女士的离世,我们深表遗憾,一定会调查清楚真相的。据我们调查,徐敏死前最后联系的是你,请问……”
舒宁从派出所出来,整个人还是木的,脑子空白白一片。
她早就怀疑小敏有抑郁症,早先也常宽慰她,可听多了小敏的抱怨,总会生厌的。特别是小敏抱怨过后,老是爱又骗人骗己说一句:我老公还是很爱我的。
舒宁听了之后,只想一巴掌扇醒她。
可是,舒宁不敢扇。她不敢惹一个疑似抑郁症患者,哪怕是初衷是为她好。她只敢敷衍着……
舒宁浑浑噩噩地走着。
一辆车疾驰而来,‘砰’的一声巨响,舒宁被撞飞了。
舒宁看着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伏下去,企图将灵魂融进身体,却是徒劳无功。
“你想复活吗?”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复活?一个藏头露尾的鬼祟东西,竟说让我复活?”舒宁嘲笑道。
“鬼祟东西?”漫天金光中,一形貌昳丽的古装男子腾云驾雾而来,“我乃忘川使君。”
“忘川使君?”舒宁不曾听过这号人物。
“我乃忘川神灵,禀幽怨之气而生,化郁戾之魂而道。①那些在人间有所牵挂,或者死后有所不甘的灵魂,若不肯了饮孟婆汤,忘却此生去投胎,可投身忘川,以求改写人生。②”
舒宁明白了,“你是来劝我投身忘川,以求复活?”
“不!”忘川使君摇头否认,“投身忘川,只能附身识海,看人替他们改写人生,并不能复活。想要复活,只能成为我麾下的安魂使者,帮我超度幽魂。”
“如何超度?”舒宁问道。
“灵魂附身,为他人改写人生。你可愿意?”
“我要超度多少幽魂,才能复生?”舒宁追问道。
“七七四十九个幽魂。”忘川使君许诺道。
舒宁望着自己尸体,想到银行卡里省吃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