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睿推开偏房,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她去哪里了。
“安顺,王妃呢!”
“您叫奴才收拾好偏房,娘娘就叫奴才去收拾您的房间。用完晚膳后,长孙太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过来请娘娘去宫里说话。娘娘就带安和与燕如去见太妃娘娘了。”
“现在这个时辰,太妃应该已经睡下了。”
“奴才这就去问问。”
“无须惊扰他人。唤莫泠去寻。”
“是。”
他路过倚兰殿,纱窗透出朦胧的光。
安和与燕如守在门外,见他来了,忙请安。
他摆了摆手,轻轻推开大殿的门,里面灯火通明,她窝在角落里,露出一截受伤的小腿,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点完灯,她累了。
身边的一支蜡烛刚好燃尽,忽地灭了。她一个人窝在角落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如小时候,随便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闭上眼睛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她小时候不像其他的世家女孩规规矩矩,跟只林间小兽一般不爱受拘束,人前手脚束起来,人后干脆学路边猫猫狗狗,随便找个旮旯角落里就蜷起身子犯困。
望着烛光照在她的面庞,没了故作坚强,让人不禁生出几分怜爱。
他抱起她往外走。
她梦里呢喃了一句“睿哥哥”,南宫睿停了片刻,紧了紧手里的动作。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唤他了。“暖暖会走得远远的,你别生气。”
安和与燕如一同上前把门推开些。
刚抬脚踏过门槛他顿了片刻,“快到子时了,把蜡烛都灭了吧。”交代完后离去。
“是。”
明目张胆地缅怀。
他不能。
肆无忌惮地思念。
他不能。
毫无顾忌地去爱。
他不能。
他永远都不能忘记与之交好的同窗张怀绪。张怀绪虽不是出自名门世家,祖上也都是读书人。南宫睿南下江南,至霖城求学,拜退隐的刘太傅为师。
张怀绪考科举进前三甲,入朝为官,不足一年就出了事。
夜半归家,被人从街上劫走,醒来时,人已经在青楼暖帐中。在早市未散的清晨,他被人上身不着一缕地从青楼里扔了出来。
很快他就成了京都的笑话,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象。不久,清高不容染半分尘埃的张怀绪,最终以官员之间私相授受而沦为阶下囚。
身败名裂,风评不堪。
杀人诛心。
莲本清洁,跌入污池也依旧出尘不染,管他行客何以评章。
父析子荷,他辜负了他父亲的期望,未能完成他父亲未竟之业。张怀绪被流放千里,一出京都便挣开了押送他的人。
他回头仰望城墙上的钟鼓。
“吾之清白,苍天可鉴!”
断了行人匆匆脚步,待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仰天以命誓言。
他一头撞在城门上,血与脑浆溅了一地。
生来清白,奈何死了也要沾染污名,让他的家族蒙羞,让他无法洁来洁去。张怀绪只期望这血可以洗干净那凭空落在头上的污秽,让他能洁净而来,洁净而去,来世再做池中白莲。
与流放千里客死他乡相比,魂归故里,身埋故土,算是一个于之相对较好的结局了。
众人可叹可悲,唏嘘之后,所有的痕迹都如城门前的血迹,冲洗干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久之后,谁也不会再提起这人,这城门下来往的行人的鞋底会擦干痕迹,明日花楼风月、坊间趣事、贵族风闻......都会让人们忘却这茬不怎么让人欢喜的事。
当夜,有人告诉他,张怀绪可以不死。
怪只怪他与你过于亲近。
杀鸡儆猴。
张怀绪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夜,他站在城墙上,冷风里,望着夜里繁华依旧的皇城,陷入无限的沉思。夜凉如水,他整个人都浸在这冰冷和着冰冻的水里,血是热的,人却是和刀剑一样残忍,双手不带血,却能造就一片血腥。
南宫睿明白,他不是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做天下主人,就是成为他人君王路上的枯骨。
他在梦里见过尸骨遍野,群鸟啄食腐烂的尸体,蛆虫爬遍荒野;也在梦里听过无数人哭喊声和怒骂声,前朝皇帝赵砚统治期间也不过如此。
她寻到他,打破他的沉静。从江南归来的满眼担忧,旅途苦长,她身上的布裙子还未换下。
“睿哥哥。”
他收敛了泠冽。
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跑掉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也没能找到他。
等到他回到王府,除了他的住的寝殿,周围的房间与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