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仝是花九驿驿长的姓名,花九驿暗杀失败,陈州司的人必定还要为此深撅好一阵子。花九驿长对韶亦还有用处,她必须先藏好他。
“姑娘到赭凃城没多久,就有人找到花九乡胡家村的那群妇人,并仔细地盘问了她们一番。那群妇人的回答也一如姑娘所料,她们认为她们今晨确实是在英乘山,救下了一位自称是官老爷的姑娘,还很开心能得到大人您回馈给她们的丰厚谢礼。”
清晨在英乘山,韶亦被妇人们从水边唤醒,又向她们询问了最近的市集后,便向她们再次致谢告辞。
没走两步,那群妇人又唤了她一声。
“姑娘!”
韶亦回头看到她们温和的笑脸。
“大早上的山里凉,姑娘家家的身子遭不住,把湿衣服换下再走吧!”
闻言韶亦低下头,这才看到妇人们手里的衣裳。这些衣裳原本都是她们身上穿着的,现在她们有的脱掉了身上的外衫,有的脱掉了外罩的长裙,放在一起全塞给她一个陌生人。
“都是些粗布衣裳,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穿吧。”
东际升日,金阳穿云,破除这世间最后一缕阴霾,洒落世人身上。
韶亦再次作揖,感谢真挚。
牵着在市集上新买的马儿,韶亦寻到胡家村的时候,全村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住了。她找到了那群妇人,告知了她们她的真实身份,并将购买的鱼肉分给了她们。这是她给她们的第一份的谢礼,还有一份也已由鲍管家出面,明日应能送到胡家村了。
“另外,浮落山的那两名匪徒,今晚也已经在大牢外死了。”
晚风终于拂来,掠过屋内的烛火和发丝,摇曳生凉。
韶亦愣了一下,问:“谁动的手?”
“赭凃府司狱卢光向!”岳阳回道。
…
酉时过半,赭凃府府衙前院,张知府书房内,正跪着一个人。
此时阳光仍挥洒着最后一缕炙热。而张知府的书房内的各个窗户都遮住了光,独独将一扇北窗大开,让光线穿破黑暗,照射在书房的书案上。
“现在跑过来跪着有什么用?”张知府手中笔吸满墨汁,书写于桌上铺开的白纸上。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一笔写完,张知府将纸提了起来,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后,搁在一边,又写了一张。
“你不仅私自将捉到的匪寇放走,还自作主张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虞韶亦。”张知府咬重了“光天化日”这四个字,突然提起笔,停下写字的动作,笑了一声,
“你是疯了不成?从前我怎么没觉得你这颗脑袋实则是个漏风的瓜瓢子!”
即使是被羞辱,跪在地上的人仍垂着头一动未动,只是两只手紧紧攥着拳头。
张知府也不管他,继续伏案写字,问:“你可知这虞韶亦到底是何人?”
“府内新任同知。”跪着的人立即回了话。
“哎哟喂!”张知府忍不住“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这还需本官来问你吗?”
张知府又写完一张,搁下笔,忽然将昂贵的桌案拍得“啪啪”响。
“虞韶亦是逄夷则那个杀神名义上的女儿!当年那个杀神一人独挡一城,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如今逄夷则虽已经不再是摄政王了,但上头仍都要因他忌惮三分!而你——!你是生怕虞韶亦她揭不穿本官的老底吗?”
听到“逄夷则”这个名字,跪在地上的人明显颤抖了一下身子,他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
张知府又执起了笔,继续写字。
“一夜之间——一夜之间,派出去的弟兄们没有一个回来的!都是因为她虞韶亦!让奴才一夜之间失去了光字门的十几个兄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奴才恨不得绑了她,先奸后杀!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喝她的血!咽她的肉!难道主人您一点也不恨吗?”
跪在地上的人怒吼着倔直了腰,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质问张知府。
张知府却抓起笔下还未写完的那张纸,狠狠地甩在了他涨红的脸上。纸张很快滑落在地,未干的墨汁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滑稽的黑色痕迹。
“本官怎能不恨?”张知府又一袖子挥落了书案上他刚刚写完的所有字帖,并强行压抑着心中暴怒,“光字门是本官一手成立起来的!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本官精心挑选,精心培养的!但是愤怒不能转化成愚蠢!你也看到今天你这件事做的结果了。虞韶亦不仅没死,而且还得了一个亲自抓获匪寇归案的好名声!后边她若执意要细查,你本官是保不住的了。”
书房内一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良久,跪在地上的人朝张知府郑重地磕了个头:“主人,这件事奴才一定会处理好,定然不会牵连到主人,希望主人再给奴才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