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于同僚,此时若牵扯陈相,必定遭人口舌。
想到这一层,赵显点点头,说:“就依你吧。”
容渊拱手谢恩,目光转向女官处,说:“臣该去领罚了。”
赵显无奈说道:“走吧,朕替你监刑。”
女官抬起冰冷的脸,神色一肃,朗声说:“请容大人受刑!”
三十梃杖着实打下,容渊皮开肉绽,若非赵显脸色越来越差,行刑宫人的力道随之注水,这一回足以让他丢半条性命。
他咬得满嘴鲜血,全程未吭一声,豆汗如雨淋漓而下,梃杖挥舞间,他拗着脖子,死死盯向远处一片绿抄中的宫墙。
一枚涩李从树上掉落,滚至行刑的长凳旁,无人注意。
只要心里那团火不息,皮肉之苦有何惧,半生酸苦又算什么!
*
坤宁宫前殿外的空地里,柏婶手甩长鞭,鞭子偶尔破风,凌厉的呼啸声显出一片莫名的静阒诡异。
内诸司各处的掌事内人全都站在此处,不时被刮过耳畔的鞭空声吓到失色。
吕姝英亲自来传太后的懿旨,为了给萧芙白助长气焰,她把后宫那些头头脑脑都叫齐了,让柏婶出面训示。
高氏掌权时,昭宁宫管着他们的升迁财路,他们就得听高氏的,高氏拉踩皇后,他们能混则混,不能混也只能照办。
现在他们想喊冤,不少人都给奉宸库的申内人递眼色。
申内人与柏婶相识微时,他咽咽口水,皱巴巴的脖子如同鸡颈,抖动了几下,陪笑道:“荀娘,不如先把鞭子收起来吧。”
柏婶瞪他,怪他多管闲事,只说:“申内人,我跟奉辰库的官司打得不多,你把这半年来殿下该有的头冠凤钗重做好了送来,就没旁的事了,你先走吧。”
申内人拿起脚,一趟开溜了,老骨头看着比年轻人还灵便。
正当众人七上八下时,柏婶骤然甩鞭,打在他们身前不大不小的水洼里。水洼全是昨夜积聚的雨水,清清亮亮,鞭子扬起的水珠大颗小颗,全都泼洒向众人,也无人敢躲,硬生生拿脸接着。
“坤宁宫的地,比你们的脸都干净!你们以高氏马首是瞻,就是在弄脏坤宁宫的地,既然是你们弄脏的,就得你们来擦!”,柏婶在坤宁宫落魄时都没落过下风,何况现在!
各司内人唯唯诺诺,鸡嗓子此起彼伏。
“是,我擦,我们来擦!”
“皇后殿下这两季的丝绸绫罗,我们景福殿库一定补上,再足足添一倍,给嬷嬷和宫人们的绸缎,也照样加倍送来。”
“这段日子,内香药库收到最名贵的便是黑什来的一块和田玉籽料,跟小山一般大,臣这就去昭宁宫要回来,请皇后殿下定夺。”
“住嘴!”,柏婶鞭指那名内香药库的掌事内人,吓得对方脖子一缩。
“高氏碰过的东西,给我们殿下踮脚都不配!还敢往坤宁宫送?这一点,你们所有人统统记住!”,柏婶恶狠狠地调理这些人。
内香药库的掌事内人擦着汗说:“臣记住了。”
内殿能清楚听到外面稀里哗啦的人声,吕姝英和萧芙白对坐在宽大的燕几旁,笑得脸颤鬓摇。
两只新作的隆盛篮搁各自面前,提梁从两端向顶心盘结成同心百锁纹,造型端庄大气。
燕几上摆满各色时鲜花卉,有榴花、夜合、单瓣蜀葵、复瓣栀子、红萱草、黄萱草,花材丰富豪华,花香阵阵。
“主花用蜀葵还是栀子好呢?去把嬷嬷请来,与我参详。”,萧芙白觉得外头的戏唱得差不多了,便让邱杏去唤人进来。
邱杏讶然,说:“主子就那么便宜他们?”
于是吕姝英拣起一支蜀葵,扬手扔到对面,说:“我来给你参详,用它就好!”
萧芙白忙用手兜住,怕力道过大会震掉花瓣,又说:“嬷嬷之前也没少找他们麻烦,我以后还得使唤他们,若这次打得太狠,他们心里难免记恨。”
邱杏刚出宫办差回来,正趴在燕几上,拿着一根黄萱草挠脸蛋。
萧芙白推她一把,催道:“快去!”,顺便从她手里抢过花,目测着长短,用剪子修掉一截。
吕姝英对邱杏使眼色,邱杏笑出一对酒窝,又扯了一根红萱草,叼在嘴里开了朵火红的花,慢吞吞向外走。
“下面的人不听话,你换掉就是,怕他们记恨做什么,你是这后宫的主子,手段若是太软,怎么降得住他们。”,吕姝英自小耳濡目染,见多了姑母杀伐决断。
她原本将复瓣栀子安置在主花的位置,可客花的颜色均近素雅,两相映衬,几无反差,衬不出栀子的白和雅,还不如换成蜀葵做主花,蜀葵的花裳是白底染桃粉,色调更明丽些。
萧芙白当然也懂她说的道理,可她来不及。
她的本意是要松,便于安排一切人和物的进出,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反倒给拧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