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马术是谁教的?练习时间有限却骑得这么好,你比尤里乌斯强多了。” “我自会呼唤父母之名,便开始赞颂上帝;自能蹒跚而行,便以木剑为杖策;自能够在庭院中奔跑,便试着攀上马鞍;自会书写姓名,便开始了解亚历山大与凯撒。我被他们以一个信徒、武士、国王的身份培养。”他声音沉缓,没有一点傲慢,反而有些落寞忧伤,“开始得早,习惯得早罢了。” 说着他自嘲一笑,“至于单手驭马,是一位来自圣拉泽罗*的骑士教我的。恐怕也只有他们敢教我。” (*圣拉泽罗骑士团,收容患麻风病的骑士,轻症者尚可战斗。) “不是还有我吗?”她驱马迎上,与他同列,“只要你想,我便与你同在。” 一瞬间她看到他向自己投来惊诧或惊喜的目光,但那只是一瞬。十五岁的鲍德温将被风吹乱的额发夹到耳后,伏低了身子,两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跟上我,才能与我同在。” 潮湿的初春西风把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吹散。但她很清楚,那个眸中有火的少年人又回来了。 然后她看到了同样意气风发的伊西多尔,以及那双相似的蓝眸里相似的骄傲。 她明白了自己选择他的原因。 (3) 她对他来说是解药也是毒药。这是事实。 达芙涅为他带来内心的欢愉,同她在一起时甚至会有自己是个正常人的错觉,故而他不再有所顾忌。 他想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个率性单纯、充满生机的少年人,而不是话语里满是机锋、身体却日益衰弱的年轻国王。于是有达芙涅陪伴和无达芙涅陪伴的鲍德温差异便越来越大,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他没对这位来自萨克森的小姐说她点燃了他对外界的兴趣;他不想从出生到死去都呆在同一座城市;他想做个普通人,把王位让给姐姐,自己同她归去......这些想法都太异想天开了,就算是十三岁的他也不会如此天真大胆。他明知自己不会做。 他也没对她说过又把自己折腾病了。鲍德温曾经听法兰克来的朝圣骑士们吹嘘自己如何追家乡的姑娘,在她们面前表演骑射、探究怎样翻身下马最帅,结果摔得很惨,最幸运的屁股也肿了半个月。 他曾在心里无数遍嗤笑这群低俗的蠢货,最终却发现自己早已沦为他们中的一员。缰绳当然会把左掌伤口弄破,骑得太快则会擦破腿,更可怕的是回来后弄得一身臭汗很容易引起溃烂感染。于是,这半个月来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发低烧。 所以为什么要好好保养身体以求苟延残喘呢?他瘫倒在床上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反正又不可能痊愈。以前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慢活早死,快活晚死。”*如今他可能理解了其含义,小心谨慎地度过枯燥的一生,与早死无异;痛快充实地活着,“把心智和身体伸展到极限”,即便二十出头就死去,也算过完漫长的一生了。难道亚历山大和耶稣只活了三十三岁,他们的一生就不能算漫长吗? (*出自帕维奇《双身记》) 想通了后,鲍德温在床上舒服地闭上眼,继续计划明天和达芙涅的“约会”。可是为什么非她不可呢?他想。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因为她激发了他心底掩埋已久的渴望:对生命力的渴望,对纵马驰骋的自由的渴望,以及征战沙场的渴望。他被作为一个信徒、武士、国王培养,而她提醒着他:过去认为自己能做到的,现在依旧能。 我不仅仅是一个病人。 达芙涅在沙漠里救下了他,由此诞生了第二个他;她引燃了那把火,它必将他的灵魂与肉/体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