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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篇(1 / 3)

(1)

高迦米拉觉得伊西多尔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他那日在篝火前承认了对她的追求,却腼腆得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少女,脸涨的通红、垂下眼不敢同她对视。结合他先前“献殷勤”的尴尬笨拙,倒真像是第一次。

阿克被攻下后,他们组织了城内与提尔调来的所有石匠,去重修被轰击得摇摇欲坠的城墙,对原先平直的弧度做出调整来减少射击死角。

与此同时,塞浦路斯运来的石料也到了。他们不用全部仰仗城墙旧料了。(杀俘事件后伊西多尔的脾气像是被彻底磨平了,连对理查若有若无的嘲讽和不信任都被掩盖起来,“陛下办事真是高效又大方,请代我们表达感谢。”面对这种恭维,休伯特.沃尔特了然一笑,“他就算只能去强拆平民的房子也一定会尽快搞到这些石料。”)

黑发青年用繁忙的工作填补生活的一切空白。上午他和一群弓兵练习射箭,并当起了工匠的学徒,一起处理雪松和紫杉,然后打磨、训弓、上弦(还拆了一批从敌军手里得来的萨拉森反曲弓,与他们的复合强化弓比较利弊)。下午则和小领主们去晒得不那么厉害的城墙段监工,不过他不好意思一直干站着监督工程师好好指挥,最后往往去和石匠、工兵一起搬砖(因为人手不够,工程师也常常代劳)。

途中有一次高迦米拉想检验砖石的类别与质量,发现伊西多尔半跪在地正欲将一摞砖抱起来,里有一块全是细碎的贝壳、酥脆的沙砾,一定是海崖最上层的沉积物,便径直上前把它取出。把砖块挖出来时她不慎碰到了对方的手,他近乎是本能地撤手——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然后砖块散了一地。

她不明白为何他反应如此剧烈,不过的确也很少见到伊西多尔接触他人。不知为何,这使她突然想到另一个人。

“我是不可触碰者.....”

“啊,是你.....不好意思,我在想一些事。”他挤出一个促狭的笑,略带歉意,拍拍衣角站起来。纵使灰头土脸、双手伤痕累累,精神却比前些日子好,正在从战后萎靡状态恢复。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砖有问题。”她像掰饼干一样去掰那块砖的一角,它碎得比饼干还厉害。我力气不算大吧。她想。

“哪位是负责石料的?”她环顾四周喊人。很快就有一个黄发稀疏的中年男子匆忙赶到,一脸茫然:“是我,夫人。怎么了?”

“如果石砖都是这个样子,想必敌军不用带武器,直接用手和牙就能应对这堵城墙。”

对方哑口无言,答应去重新视察塞浦路斯石砖的质量。

声后传来一阵吃吃的浅笑,听起来却让人感觉他有精力虚耗自己却没精力大笑。“你总算比之前幽默些了。”他说。

“入乡随俗。而且我自觉没有夸大。”高迦米拉简短道,注意到他笑意未达眼底,而是一种精神上的麻木倦怠,可只一瞬又被他饰去。“你在想什么?”出于医者的本能她认真地问道,“就算你不愿意让第二个人知晓,写下来心里也会舒服些。”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是错,只知道我应当为它负责。”他望向南方,耶路撒冷的方向,目光复杂。茫茫沙漠的地平线延伸着,沙丘犹如搁浅的巨鲸,边缘上面没有镶嵌任何斑点,但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任何萨拉森人的斥候。

“那不是你的错。”她认为有些话必须逼着他说出来,“你在惩罚自己,希望能凭借这来赎罪。你的身体承受不了高负荷、无休整的劳作,这和你厌恶的那些鞭挞派有什么区别呢?”

“这不一样,我们做着相背的事。骑士以杀人为业,却祈求着主的仁慈、在血腥中寻觅道义。弗拉□□的荣格说,做教会的拥护者、弱者的保护人.....当这两则信条对立时,我们应如何选择?”

他那双拥有洞察力的蓝眸逼视着她,问得尖刻,脸上却没有习惯性地显露出冷笑,而是镇静冷肃。

高迦米拉无言以对,在得到答案之前不能迎上他的视线。这是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教会可能与弱者为敌吗?当然,这很常见。她见过因交不起什一税而被处以绝罚的穷人。倘若为了教会的权利要她放弃为他们口中的异教徒提供救助与庇护,她会答应吗?

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这一切后她才有资格回答。

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的是额头上的触觉。伊西多尔靠拢过来,用微凉的额头抵着她的(依旧没有其他的触碰),声音听上去温和而疲惫,“对不起,我可能说得太严厉了。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请给我一段时间。”

(2)

三天后——8月20日——十字军便要南下主动寻求与萨拉丁交手的机会。伊西多尔的“五个月保命计划”仍在高效进行,每天累得精疲力尽,讨论城防构造以及下棋是他和高迦米拉为数不多的休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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