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真的有阻力吗?
一开始还觉得皮肤在触到纸片,哗啦哗啦的不是水花相撞不是海浪击打,而是书页在翻动,是纸张在跳舞。
现在好像只有空气,我在划动空气,那我在做什么?无实物表演吗?
我游到了边际,我到终点了!还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但是我做出了爬上岸的动作。
天空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倾斜,它压下来,不是塌下来,是盖下来——不是盖下来,是合下来。
黑白两色的图案是凝固的白云和海鸟,我看得到线条、笔触,墨色的,灰色的,白色的。
可能是在裸泳吧,我有点冷,浑身都像有水珠在蒸发吸热。
我赤条条地站在“岸上”,那是咖啡色的岸,或者说案。
它带着树木的纹路,油墨的气味是印刷品发出来的,伴随着书籍的快速翻动,会带动空气发出这种特殊的味道。
“……”
“……”
我陷入冗长的沉默,欢呼声和掌声没有了,麦克风的尖叫被抛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海浪翻腾的潮声也沉寂。
失去所有认知,怀疑自身是否存在的大脑开始冷静。
它意识到有什么东西需要它来加工,需要本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完成。
如果,如果我这时候转身,我可以看到一本正在被翻动的漫画书。
那是我的故乡,孕育我的地方,我的整个世界。
……
“我的天!你这个bug怎么会自己堆叠负面情绪?感知不到就是不存在了,然后就要把整个小世界都撑爆来意识到吗?”
绝对清晰的一句话,进入我的耳朵。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耳朵存在,知觉回来了。我知道我还活着,我确认我是存在的。
感知这个概念重新出现了。
自己好像身处在一片无垠的漆黑之中,这不是比喻,周围确实都是墨汁一般的黑暗。那些黑倒并不是实质,不是会淹死我的液体,也不是会让我直接窒息的固体。
这里宁静,一如黑暗这个词语给人的纯粹感,这里仿佛只是一个概念空间。
面前有一颗近似长方体的不规则晶簇,它就漂浮在这无垠的黑暗之中,是唯一的标尺,也是这里的核心。
我能够感受到它,感受到它的存在,或许也能感知到形状、颜色、硬度。
这是我,这是我的灵魂。
如同从海面之下骤然探出头颅,我破开淹没口鼻的咸水!
眼睛骤然睁开,视线恢复了——是训练场的地面,地上很平整,只有被我噼里啪啦往下掉的泪水浸湿的灰尘。
视野里一切都在旋转,天不是天,地不是地,我不是我,它不是它。
鼻端传来凌晨五点大山里雾气的味道。
所有的东西都在缓慢从视线中重新构筑,我熟悉了十几年的认知,很快就让浑身上下哪怕每一根头发丝都浸润在安心之中。
冰凉的指尖,正在兢兢业业将血泵到身体各处的心脏跳动的感觉和声音……
现在的我直接跌跪到了地上,像哮喘病人发作时那样呼吸。那应该是来自于感知不到身体的不安令我开始重复呼吸,最后打乱了正常的节奏。
几乎瞬间强行找回自己的理智,让大脑精密如仪器操作自己的身体。
我停止了那种要把自己呼吸到窒息的行为,制止了不停涌出差一点淹没整个世界的眼泪。
双手用力撑起身体,我站起来,体面地站起来,安静凝视对面立着的人。
我把已经全部脱落,甚至最后只剩下一条锁链岌岌可危地裹在其上的心锁重新一点点、一圈圈地缠好。
系统皱了皱爱理好看的眉毛,那只把眼前一切看成一条条代码数据,隔着层层鸿沟在屏幕的稀释下投过来、依旧傲慢的目光,现在有了点凝重。
“我不想这个小世界消失,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不会再关闭你的五感了,你不要冲动。”
它不再像个三心二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家伙一样自言自语了。
此时此刻,它在有指向性地在说话,它在对我说话,那双完美无瑕的眼瞳中,出现了我的身影。
“她的工作很不顺利,刷来刷去也总是七十分上下。但是我的指标依旧达到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把你的好感刷满了,所以能量绰绰有余——”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针对你,只要你把好感度再降下来,让她再去刷就好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今天见面,只是怕你在接下来的事情上捣乱——”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它的声音里染上了情绪,虽然仍旧镇定自若,但是它自己都没注意,它甚至说出那样的措辞了。
“你知道有些疯子很容易不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