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和安静会让奶奶觉得无力和寂寞,因为她不可能给我缺掉的父母的那份爱,也做不到帮我改变天生的性格,给不了我优渥的物质生活。
就是这样的无力让她在逐渐痴呆的过程中把“要我上贵族学校,我们搬去城里”当做了执念去实现吧。
幸好我察觉到了,她看着我每天没心没肺犯傻,孩子气的挑食、夸下海口索要礼物、上蹿下跳撒娇打滚,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从前只是微笑的那个我似乎什么地方都不需要她,因为我最需要的东西她给不了。
如今她发觉我向她敞开了心扉,扯着衣角索要她可以给予的爱,于是要成为庇护我的英雄那般打点好了一切,把我送进了优渥的圈子。
在她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候,保持着那时的心态,放心幸福地傻下去了。
“哼哼,奶奶,文静了会挨欺负的!您不是还记着那几个孩子的名字吗,都过多久了,难道当时还跟人家家长打架啦?”
老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气愤起来,这种情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在她脸上出现一次:“那个臭小子,敢剪我们小希的辫子!虽然小希短发也好看……你说,你告诉奶奶,之后你就一直留短发,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啊?”
她满脸的皱纹又都舒展开来,捉住我的手,仰着头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熊熊燃烧的小宇宙恨不得穿越到小学豁出去被打两拳也要保住自己的辫子。唉……这破事……怎么还有执念呢?
“说啥呢,又把谁的经历按我身上了?您最近看校园题材的电视剧了,这下轮到我说这句台词喽,奶奶,少看点电视~”
老人耸起眉骨:“别瞎说!你忘性怎么比我还大啦?就是那个叫伊藤航的臭小子,他妈妈倒是装模作样假惺惺的有礼貌,教出那样的儿子。我看啊,都一个模子!”
“伊藤航死了。”我轻拍她的手背,“短头发好洗可以偷懒,所以那时候留了短发,跟死了的倒霉蛋没关系。”
“啊?死了?”
“对呀,刚不还说神仙吗,就那天儿童节死的,奶奶您忘了。”
她沧桑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仔仔细细看着现在我这张比之童年时线条更流畅的薄相脸,似乎透过了这张面孔注视着当初那个被剪了辫子的小孩。
她不哭也不闹,剪掉的头发丢进垃圾箱,把发绳揣进兜里去找接自己下学的奶奶。完全没有觉得那事情值得在意的小脸上只有成熟的无奈和一点落寞。
她注视着那张小脸,在这么多年后还在注视着她,希望她不要难过,为她而愤怒、担忧。
“哦……死了啊,小希没事就行。”
我脸上的笑恐怕在颤抖,心雨不止。
此去经年,一如每次面对奶奶的微笑,被爱着的幸福和温暖让我一滴泪都不敢流下,因为我舍不得让那笑容有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