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蕖上一世没少耍娇纵性子惹娘亲不快，如今想来，甚是愚蠢。所以一重生她便暗自下定决心，此番定要好好待娘亲与爹爹。
见到人了，夫人便拉着陶慕蕖的手一同走入府中。
“只留了一个人，住在西厢房。那老妇人连当年赵姨娘与她手印的契书都拿了出来。那便先将这少年留上几日，此后要传，便传当年乃是龙凤胎，被那恶妇偷子卖了。”
夫人自小就疼惜体弱多病的陶慕蕖，她幼时虽爱耍小性子，可却是个能说通理的。常常眼睛里还蓄着几颗琉璃珠，一边扯着衣角恼着又要一边凑上来靠在大人怀里。分明一副我知错了，可我拉不下脸认错的模样。真真叫她爱之又惜之。
陶慕蕖点点头，乖巧听着。
“淑莲，今天小姐回来得这般迟，是何缘故啊?是不是路上又偷吃了什么东西?”夫人见她这般平和，还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于是便言语上逗弄几番。
“我没有！”
“吃了酥酪！”
淑莲比她嘴快，先一步将话讲完。
夫人笑起来，握了握陶慕蕖的手。
乐子寻够了，她又静静说了起来。
“好在你贪嘴来得迟。我看那妇人不止要送少年回来，她还想要你随她回去。”夫人面色微微凝重起来，“她要是说上几句哄人的话将你哄了去，又拿你作要挟可如何是好?”
陶慕蕖脊背一僵，足下追随母亲的步伐都有些滞涩。
“不必担心，那人早打发走了，不过就是个要钱安身的苦命人，早年受林姨娘迫害欺压，一家只剩她一个，我多给了些银钱，她便走了。”见陶慕蕖的异样，夫人连忙缓声安慰，“娘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你交于旁人，你是娘亲一辈子的亲女儿。”
陶慕蕖依旧恍如一场梦。
原来曾困住她的局，今日不过贪嘴吃上碗酥酪就破解了。
那是不是往后的诸多事情都可以改变?上一世受冤惨死的李墨，自己被毁去永不可再作画的右手，是不是都可以保住了?
她胸腔内的心怦怦直跳，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比难捱的境地。
晚膳上，晚陶慕蕖几步来的父亲换下暗红官服。
陶维老来得女，如今又凭空多添了个儿子，这微衰的眉眼间满是喜色。
一家四口，坐在饭桌之上，左聊右聊，欢喜非常。
陶慕蕖看看那多出来的人，与夫人样貌相似，都是一副温柔温婉模样。
爹爹与娘亲都不是什么凉冰冰的不好相处的人。如今多出来了人，也都一齐照看招呼着。给陶慕蕖夹上一块鱼肉，也必会给他夹上一块肋排。
可这少年依旧是一副眉头未开，紧缩凝滞的神态，双唇紧闭，合出一条永不变动的缝出来，除了吃饭吃菜，没有其他动作了。
“今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归家时，恰巧同侯爷长子同行。阿蕖这婚事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欢喜的大好事。我瞧那小将军已然是一副威风凛凛，驰骋疆场的威风模样！配阿蕖绰绰有余！”刘维今日兴起，拉着自家娘子陪他饮酒。他这三四杯下去，徐氏才抿下一层沫。
徐氏看看沉思着的陶慕蕖，给主君使了个眼色:“你可莫说了，再说阿蕖又要站起身与你理论一番了。什么武将草莽，空有一身力气，发一身的臭汗。”
陶慕蕖低头，揉揉自己凭空有些发麻的侧脸。
她以前真这么说李墨?
不过回望自己与其两年的姻缘，她确实不算个合格的夫人。可那时她突遭变故，两人成婚后也迟迟没有夫妻之实。她觉得李墨也不过只是迫于两家父族的压力才娶了自己，本心或许还是嫌恶她。
不然，她一个名声尽失的人，又究竟有什么再值得人高看的?
不被爱，那自然也无法再去爱人。何况她与李墨本就没什么话能说。不过举案齐眉，以礼相待了半年。半年后，两人才真正算是夫妻。
终究是两年日日相对，陶慕蕖很难不对他产生感情。尤其李墨样貌并不差，待人接物，一切皆体贴随和。
今日再想起他的尸首自主门一路拉至院门前时，陶慕蕖仍然是浑身冰凉，四肢发麻。
刘维抚须畅笑，挥挥手。
一旁的家仆拿来一封书信，交到陶慕蕖眼前。
“人家小将军特意追上我的马车，只为将这信托我转交与你，我拿到时书信都被捂热了。看看，有婚约就是好。岳丈都可接交递情书的差事了。”
陶慕蕖撇眼看着，认出信封上的字迹，猛然心上一阵紧缩的钝痛。忽见故人的痕迹，她也免不了一阵哀伤。
陶慕蕖默不作声把信接过，藏进怀里。
“爹爹你没偷看吧?”
“你怎可将你爹爹想得那般低劣！”刘维哀然。
陶慕蕖不记得自己前世收到过李墨的信。许是她此世改变了原本的命运轨迹，便似抽走灯芯，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