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望舒不动声色地上前请安。
太后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少年郎眉眼精致,像是上好的玉石雕刻出来的一般,眼底有一分肃然。余光扫到搀扶着她右臂的明艳少女,见其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心里对这次不期而遇明白了几分。
于是她微笑着听对方简要禀告了三天后狩猎的人手安排,夸了句“纪郎将虽然年轻,考虑得倒是十分周到。”
纪望舒腰背挺得笔直,并不因为这一句而有傲色,“微臣只是尽本分罢了。”
太后点点头,“说得好!”狭长凤目自有威严,“为臣之道,就是要尽本分,至忠守道。”
感受到她话中有话,纪望舒低头道:“臣受教。”
许是看他态度恭顺,太后的面容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指着旁边容貌明艳的少女说:“这是芸儿的表妹莫氏,入宫来陪我几天。年轻人有些顽皮,若是对宫里的规矩有什么不知之处,郎将要照顾一二。”
太后这番话算是将那少女的身份走了明路,纪望舒自然不能再质问她是怎么越过甘泉宫里的守卫进来的,只能抱拳称是。
等人退下,太后转头用玩味的眼神看向莫皎皎,“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来的时候迷了路,不小心走到湖边碰上他了。”她绝口不提自己装神弄鬼的事情,眨眨眼睛转移话题,“师叔,这里好大呀!”
“什么师叔,”夏芸瞪了眼睛,“要尊称太后娘娘!”
莫皎皎吐了吐舌,盈盈施礼,“民女知错,请太后娘娘赎罪。”说完扬起脸来笑嘻嘻地看着太后。
夏芸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被太后抬手拦住。
“哀家自然不会怪你,不过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还是要谨慎行事。”虽是笑着说话,但到最后却带了严肃。
“是,”莫皎皎敛了神色,恭敬低头,“请娘娘放心。”
太后颇喜欢她活泼烂漫的性子,见她知道轻重,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逛起花园来。
纪望舒一夜未眠,确认了昨晚见到的少女应该不是混进宫里的刺客,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更觉得头有些发胀,回住处眯了一会儿。
醒来准备再去确认下围猎的路线,却在路上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海棠色散花百褶裙衬得她肤白似雪,垂鬟分肖髻上随意地戴着绘银挽带。她背着手,正无聊地用鞋尖踢小石子。
纪望舒不知道她为何在此,也不想多问,目不斜视地转身准备从另一条路过去。
远远听到脚步声,莫皎皎立刻回头,却发现自己要等的人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要离开。
她愣了一下,立马追上去喊了一声:“纪郎将留步!”
纪望舒停下脚步,压下心中疑惑,面无表情地问:“何事?”
莫皎皎本是脸上带笑,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笑容也淡了,“昨夜不过是和郎将开个小小玩笑,郎将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吧?”
既然太后已经发了话,纪望舒自然不会在明面上和她纠缠,只是吩咐手下人多加注意。
他淡淡地说:“姑娘说笑了,纪某不敢。纪某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说完抬腿就要离开。
听到他说“不敢”而不是“不想”,莫皎皎撇了撇嘴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纪望舒才走出一步,就听对方抽泣一声,蹲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的,你定是心中怪我!你可是东安侯的三少爷,又年少有为,不像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罢了。呜呜呜……”
她这么一哭,倒让纪望舒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再加上路过的宫人好奇打量和窃窃私语,好像是他仗势欺人一样。
自家是兄弟三个,很少有和同龄女子打交道的经验。纪望舒扶额,皱着眉头道:“莫姑娘,你别哭了。”
哪知莫皎皎根本不理他,反而嘤嘤得更大声了,好似有无限委屈等待发泄,根本不管那些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宫人。
纪望舒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一些,“莫姑娘,可否先起来说话?”
莫皎皎不但不站起来,还挪动脚步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看着那一抽一抽的肩膀,听着悲悲戚戚的哭声,纪望舒叹了口气,终于说:“莫姑娘,我没有怪你,快起来吧。”
嘤嘤嘤的声音持续不停。
“莫姑娘,你的裙子弄上尘土了。”
听他这么说,呜呜咽咽的人终于停了下来,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不怪我了?”
“不怪。”纪望舒回答。
“那……也不再追究我是怎么跑到湖边去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点试探。
沉默了一瞬,纪望舒终是答道:“是的。”
“那是不是也可以把偷偷看着我的那个羽林卫撤了?”这一次,清脆的声音里透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