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棠倒也处变不惊,似乎全然没看到适才陆姨母的尴尬样子,再次福了福:“正有此意。”
谢崇椋目光转向顾玉潭,倒真是位婉约秀丽的小娘子,淡扫娥眉眼含春,面色如玉,肌肤赛雪,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似乎透着股……慈爱?
这往日里总在夫子眼中看到的神情,出现在一位素不相识的小娘子身上,谢崇椋哑然。
他轻咳了声,尽量忽视顾玉潭热情的目光,对着段月棠解释:“若令嫒有心求学,倒也不是非郭氏学堂不可。丹县的北山上有座祈焉书院,也是不错的选择。”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是骤惊。尤其陆永柔,花容失色,心中浮起不安之感。
段月棠也是讶异,她自然知道祈焉书院的名头,别说丹县,整个漳城求学之人无不以进入祈焉书院为荣。祈焉书院自前朝发祥,几百年间培养出进士近百位,出仕者最高官至从一品太子太傅。
这样名声鼎沸的书院,会招收女学生?就算招收女学生,只怕束脩比之郭氏学堂只高不低。段月棠很是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崇椋看到段月棠脸上的犹疑之色,加之适才在门外也听到了几人的对话,便笑着解释:“祈焉书院几日前开始布置女子学堂,这个月末便要举行博雅和诗礼考评,考评通过方可进书院读书。若考进前三名,则免去束脩,榜首每月可领四两白银的卷资。”
顾玉潭听得心动,凭借原主的记忆和在场几人的神情,就知道这祈焉书院是所难得的好学校,放在现代只怕最差也是个省重点。而这学校下个月便是入学考试,考的好了就免收学费,考第一名每个月还发放奖学金?
段月棠却是又添了一重担忧,祈焉书院的考评,难度只怕没比县试低多少,顾玉潭能通过吗?
没等段月棠发问,陆姨母就先按捺不住了:“多谢谢公子照拂,只是我这外甥女,自幼便不曾读书。平日里不过跟着她母亲卖卖包子而已,只怕不是那块料。”
陆永柔也软绵绵地劝道:“是呀,姨母不知,书院考评非同一般。即便是家兄,也是连考两年,才勉强进入。玉潭妹妹不曾静心读书,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话听着很温柔很善良,只是对于专修过心理学和教育学的顾玉潭来说,这点子心眼实在是不够看的。陆永柔口中的兄长,便是陆姨母的长子:陆采恒,因为在祈焉书院读书,即便如今十九岁还只是个童生,也是陆姨母整日挂在嘴边炫耀的宝贝。
顾玉潭正想着词,准备怼回去,没成想谢崇椋微微皱了眉,抢在她之前开了口:“今日上门叨扰,原是因陆伯父邀蕴之鉴画。既然伯父不在,那我便改日再来。伯母,告辞了。”
陆姨母和陆永柔一下慌了神,陆永柔赶忙挽留:“怎能让谢公子空跑一趟?父亲再有一刻钟便可下衙回家,还请公子到前堂用茶,稍待片刻。”
谢崇椋笑意更是减了几分:“忽想起尚有公务,不便久留。”
说完便是一抱拳,转身离去。
陆姨母神色青白交加,好生精彩。顾玉潭心下暗笑,也拉着母亲告辞离开。她想追上谢崇椋仔细问问,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顾玉潭出了陆府的门,一抬头看到谢崇椋竟然就等在路边。她笑着迎上去,行了礼后便急不可待地问道:“小女子冒昧,请问谢公子,此次考评可有侧重?”
换句话说:你知不知道考试重点,可否透漏一下。
谢崇椋微微一笑,适才看她一瞬间发亮的眼神,便知道她一定会追出来抓住这个机会。
“有无侧重,在下不甚清楚。不过倒是有几本书,若顾姑娘感兴趣,可以借阅。”
顾玉潭立刻笑得两眼眯起:“如此甚好,先行谢过公子!对了,谢公子怎知我姓顾?”
谢崇椋轻描淡写:“今日听令姐提起了一句。”
顾玉潭脑子里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这个“令姐”指的就是陆永柔吧。陆永柔好端端地,干嘛跟谢崇椋说起她?
不过这点问题还勾不起她的好奇心,她马上将思路调回正轨:“谢公子此时可方便?我随您去取书。”
“已经打发小厮去了,再有半刻钟也该回来了。”
顾玉潭愣了愣,继而欣赏之意更甚。瞅瞅这预判力,瞅瞅这眼力见,瞅瞅这智商和情商并驾齐驱的模样……啧啧,这要是自己的学生,该有多自豪啊!
谢崇椋眼看着顾玉潭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慈爱的神情,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不过在半刻钟后,看着取书归来的小厮,嘴角抽搐的人变成了顾玉潭。
“这就是谢公子说的……几本书?”
顾玉潭看着地上两个已经解开的大包袱,里面二十多本书码得整整齐齐,很干净,很赏心悦目,也让她一瞬间梦回前世,仿佛备战高考的日子又要再来一遍。
谢崇椋笑得理所当然:“很少吧,放心,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