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茗气愤不已,几时有人这样轻视过祈焉书院?他作为男子自然应该挡在前面,他一步跨出来,掷地有声:“我与你们比!”
郑老夫子皱眉看向他:“女子之间的争执,你一个儿郎凑什么热闹?”
虽然杜绾拿了案首,杜纤考了第三名,且两人都算是他的学生。但是郑老夫子从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承认,这二人比他的一众男弟子更加优秀。所以想当然觉得既然是与顾玉潭对战,便理应派女子出战,才不显得他们昌县仗势欺人。
杜纤不知有没有领会郑老夫子的意思,只是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明明是一场高手之间的较量,却经过郑老夫子的解释,变成了女子之间的厮闹。
顾玉潭却懒得计较这么多,只是抬眼看向郑老夫子:“要怎么比?”
郑老夫子有意将事情闹大,好挫一挫丹县这些学子的锐气。便捋一捋胡须:“既是要比,倒也不急。”
他慢悠悠回到座位上坐下,随手指了一名学生:“今日几位夫子恰好都在府学,知府大人应该也在休沐,你去找个衙役,让他去通禀一声,便说……”
他浑浊的眼睛自顾玉潭几人身上一掠而过:“便说是丹县的学生们不服我这昌县来的老头子,要与我的学生比上一比,为显公正,请大家来做个评判。”
贺茗率先沉下脸色,没想到对方虽为夫子,却这样小肚鸡肠。他这一开口便直接给丹县的学生定了罪名,无论他们是输是赢,不敬师长的罪过都脱不去。
郑老夫子待那学生走后,还悠悠然看了胡尧等人一眼:“如今阵营既然已划分,丹县其余的学生若是不想同流合污,倒也可先到我昌县的学子中谋个位子。”
昌县的学生一涌而去,唯独留下杜绾还坐在原地静静地翻书,仿佛周遭的动静她全然没有听到。而胡尧几人却面色犹疑,此时若是站到了昌县那边,难免有叛逃之嫌。可昌县学子文采之名早已远扬,他们不认为顾玉潭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丹县与昌县是漳城下属最大的两个县城,丹县经商之人众多,要论有钱,自然是丹县更胜一筹。但是昌县学堂广布,科举中每次考中的进士都力压丹县一筹,若不是丹县还有个祈焉书院,那所中的进士还不到昌县的零头。
因此府学中的学生大都是昌县与丹县两地的,只有三位是来自其他县城的秀才,见状却也是默默站到了昌县的那一边。
胡尧等人看到,一咬牙便也站到了昌县那边。如此一来,场中泾渭分明,一边是乌泱泱的昌县学子,尽数围在郑老夫子身旁。另一边则是看上去寡不敌众的顾玉潭四人。
“好生热闹啊!”一声笑声骤然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知府孔大人带着剩余六位夫子缓步而来,见到场中的形势先是一愣,接着便笑出声来:“如此甚好,学子之间便是要经常切磋,才能互有长益。依我看,这样的活动应该经常搞一搞嘛!”
听到孔大人的话,顾玉潭四人的脸色略微一松,而郑老夫子则是有些不太高兴。孔大人的话便轻而易举为这次辩学定了性,只是同窗之间的交流而已,先前郑老夫子所说的“不服”师长的罪名,自然就消弭于无形。
谢崇椋看到顾玉潭,心下便是一叹。他明白,自从知道了乔瑛宁的死讯,顾玉潭便一直心神不宁,而前几日县衙的审判结果出来后,她又是失望又是不平,加上连日里的自责,已经快把她逼疯。这口气,她迟早是要想办法吐出来,但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只是无论如何,只要她在,他的选择就始终不会变。谢崇椋自夫子队伍中走出,默默站到了顾玉潭的身边,以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
谢崇椋站过去,局势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虽然是夫子中最年轻的,但是同样是乾国近百年来最年轻的榜眼,所以他的加入,忽然就让刚刚势单力薄的顾玉潭四人,看起来有了些许的胜算。
郑老夫子面色也是一变,抢先道:“只是学生们之间的切磋罢了,谢夫子要亲自下场吗?”
谢崇椋笑得温和:“若是我亲自下场,郑老夫子可愿赏脸赐教?”
郑老夫子面色变幻不定,他虽然张狂却不傻。或许取得了丹县县试案首的顾玉潭未必有真才实学,但是由皇帝陛下钦点的榜眼谢崇椋绝对不可小觑。可是谢崇椋岁数比他小三轮都不止,今日他若输在谢崇椋手下,今后还有何脸面在府学立足?
谢崇椋看着对方惊怒交杂的神色,笑意里带上点点寒凉:“晚生不才,也愿向郑老夫子请教一二。免得旁人觉得我丹县没有了读书人,我祈焉书院也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
他话音刚落,对面站着的胡尧几人便是面色一红。他们知道谢崇椋这话是对他们的警告,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府学得罪了夫子,日后又如何立足?反正上京考功名时,吏部可不会在乎你是哪个县城的,他们又何必为了丹县强撑着。
想到这里,胡尧他们便是高高昂起头,似乎是要表明他们毫无心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