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弹动都碰到了里头躺着的无咎银片。
那女人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故意诱导他,说:“你生气了,起了杀心,是不是?这是正常的,习武之人的本能,你不必克制……拿起无咎,我们再打一场。”
般微澜深吸一口气,逐渐平复后才抬眼睨她:“有话直说,别绕弯子了,为什么你总想让我跟你打?”
那女人兀自拿起银片在手中翻看:“无咎剑认主,以前认傅若虚,他入魔之后这把剑就只认般微澜……”说着塞入他掌心,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握了握他的手。
般微澜指腹不慎压在银片上,唯恐无咎此刻变幻出长剑伤人,连忙挣脱了女人的手。
然而意料之中的事并未发生——那块银片依旧是扁扁的野兽形状,任凭般微澜如何翻弄都没有一丁点变化。
般微澜眉头紧锁,复杂地看着宛如死物一般的无咎。那女人意味深长地轻轻笑了一声:“我刚才说过,无咎剑认主。”
“你也说过,它只认我。”
那女人像是做完了想要验证的事情,突然变得特别刻薄,讥诮地挑了挑眉,语气十分不善:“我说的是只认般微澜,可你不是……你不是般微澜,你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的一部分。”
油灯在这个时候烧完最后一滴油,悄没声息地灭了,般微澜听见那女人站起身,赤脚踩着地板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她走到般微澜背后,又尖又硬的指甲划过他的琵琶骨:“最开始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呢。”
“你说你只活了二十二年,不到二十三年。那我和傅若虚活了多久……我忘了我活了多久,我只记得一千多年前,你还在襁褓中,才几个月大,粉雕玉琢的一个小肉团子,你的父母就不要你了。那个时候我在找一个人的转世,沧平出动了无涯天所有的弟子去找,见到弃婴便捡回来给我看,你是其中一个,也是唯一留下的一个。”
“般微澜……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般是我师兄的姓,你小时候跟他很像,我以为你是他的转世,结果你不是,你长大了以后跟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我眼看着你长到了十六岁,身量容貌再不会有变化。你跟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就连性格都不像。”
般微澜陡然一惊,腰背都僵直了,随便女人的指甲划到后心处,在心脏的位置打转:“你十七岁那年,傅若虚已经行过弱冠礼,二十岁的少年将军,原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攻无不克,但没能逃过深宫暗算,摄政王逼宫谋逆的时候,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无涯天欠着傅氏一族的恩情,我做主把他的魂魄收了回来,让傅若虚拜入无涯天门下。一门三观,司神,司人,司鬼,傅若虚是司鬼的这一观,你是司神的这一观。论地位,论资历,他得喊你师兄,但论年纪,他比你年长三岁有余,迄今为止傅若虚活了一千多年,将近两千年……”
“般微澜。”她在黑暗中说,“你只比傅若虚小三岁,你是数千年前的人,并不是现在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凡人。”
“数千年前?”般微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长生不老的故事是人胡编出来的,我知道你懂法术,有那么点奇异的本事,但干你们这行走阴扶乩的人也不少,难道个个都长生不老,一直活着?这世界不得乱了套?”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长生不老……”那女人正说着,外头忽然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乐正恭敬地喊了一句师父。
乐正是个懂规矩的徒弟,知道她进了密室就不能打扰,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不得不打断她。
那女人顿时噤声,隔空一挥,机关门自动旋转开,投进了几缕灯光,还有稀稀落落的交谈声。
“你原来的魂魄被封在体内,没有属于般微澜的完整记忆,我不怪你顶撞我。既然答应了傅若虚,要把般微澜还给他,我自会说到做到,替你解去封印。”那女人弯下腰贴在般微澜耳边轻轻说完这一句。
随即穿上鞋走出了房门,般微澜听到她漫不经心地朝外面的客人问道:“急匆匆找上门,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