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海路步行街位于申城的心脏地带,各种风格和年代的建筑高低错落,引得人们一拨接着一拨来这里打卡。
即使是工作日,这里依然热闹,游客如同流动的血液,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午后的太阳有些晒,陆思远穿过大街,走向路边的长条木椅。
坐在木椅上和站在街边看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虽然都是在步行街上,但身后的老槐树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喧嚣和嘈杂隔绝在了树荫之外。
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行人,陆思远第一次在混沌的生活中,感到了清净。
一直到现在,此时此刻。
他才有时间彻底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破壳而出,他措手不及,仓惶地想要遮掩,身体却在欲望的驱使下完全不受控制。
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却又无能为力。
在这个陌生的嘈杂的烈日当空的街头,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直到最后一抹夕阳彻底消失,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陆思远才起身,迈着僵硬的步子,缓缓走向槐安路。
他走得很慢,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但还是来得太早,酒吧还没开门。
陆思远走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盒饭,坐在玻璃墙边发呆。
其实他已经在路边发了一下午呆,但此时此刻,除了发呆,他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不过还行,便利店的人不多。
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在货架上挑东西,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人坐在他边上,看着笔记本,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偶尔低头吃一口泡面。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说话,很清净。
没多久,门被推开了。
陆思远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裤和针织衫的女孩走了进来。
只是一眼,陆思远本能地被什么东西吸引,视线跟着那人走到收银台,看到她买了一份关东煮,又转过身朝自己走来。
直到对方走近了,他才回过神。
不自然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盯着桌上吃剩的盒饭。
旁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摆在了桌上,横亘在两人之间。
虽然那晚光线昏暗,距离也很远,看得并不真切。
但从轮廓和身形,陆思远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那晚唱歌的女孩。
犹豫片刻,陆思远的视线不自觉地朝旁边飘去。
女孩坐在椅子上,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眼睛很大。
便利店里光线充足,陆思远终于看清了,她耳垂上有一枚银色的耳钉,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相较于主干道上的车水马龙,槐安路上人车稀少,显得尤为安静。
大街上夜色浓重,便利店的玻璃墙上,倒映出桌边坐着的几道人影。
陆思远收回目光,视线扫过中间的黑色背包时,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
背包的拉链上,挂着一枚申大的徽章。
这枚徽章陆思远很熟悉。
去年夏天,他帮忙分装过大一的录取通知书,这是里面附带的徽章钥匙扣。
陆思远下意识侧过头,再次看向旁边,下一秒,桌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嗡嗡——
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迅速低下头,拿起手机看了眼。
舅舅。
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他闭了闭眼,起身将饭盒丢进垃圾桶,推门走出了便利店。
“你妈又割腕了,这次发现得比较早,刚送医院了。”
“哦。”陆思远没有显露出任何意外惊讶的情绪,他转动着麻木的大脑,慢吞吞地说了句,“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再次从云端坠落到尘埃里。
春末的夜晚,天气微凉。
陆思远站在大街上,用力的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把积压在心头的那股闷气呼出来,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清脆的铃声响起,便利店的门缓缓打开。
女孩的身影在门口稍作停顿,弯腰朝垃圾桶里又扔了个什么,起身走了出来。
她背着包,步伐轻快,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摇晃,随后身影消失在云海那条长长的楼梯里。
陆思远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周五晚上八点。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地铁走去。
中途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穿着睡衣和拖鞋,蹲在街边的绿化带里,正呜呜地哭着。
陆思远没有停留,径直从男孩面前路过,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