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寒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请了假,与舒念会合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一样,不过她转念一想,医院阻止他出院赚钱确实是和抢钱差不多。
断人财路,确实罪过。
他们几乎是掐着点到了高院,在法院门口,舒念这才见到了传说中的当事人,是外地口音,她竟是没想到邹寒屹的业务水平已经到了扬名省外的境界,而且也有人敢在一夕之间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他,那人算不上财大气粗,正常商人,但她左看右看觉得人不机灵,法律意识尤其淡薄,关于自我权益的维护几乎称得上是一窍不通,否则也不会摊上这样的案子。
上午整理材料的时候,邹寒屹一边乐此不疲地向她喷毒液贬损她,一边耐心指导她如何列证据清单,如何筛选有用材料,角色转换游刃有余,丝毫不影响他各方面的超常发挥,舒念忍受着毒液无差别的攻击,自动过滤有害信息,磕磕绊绊于万分艰难中终于算是理清了案子的来龙去脉。
他们的当事人一审属于被告方,二审提出上诉,大致的案情是:原告生产煤炭,在被告处进行洗煤然后出售,双方有时也会有煤炭交易行为发生,在长期合作过程中形成了合作及买卖关系,但是,受去年经济政策的影响,煤炭价格大幅度降价,原告方寄存于被告方的煤炭大量积,形成有价无市的局面,对方为了减少损失谎称双方之间订有煤炭买卖合同,并且出示相关的交易凭证,一审法院单方面采信原告证据,判决被告在合理时间内支付欠煤款,被告不服判决,提出上诉。
开庭的前一日,被告的实际负责人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找到了邹寒屹这里,在病房门口与他的主治医生好说歹说,终于获得一个小时与刚刚苏醒不久的邹寒屹面谈的机会。
他就那样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这个看似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身上,商人的胆子也真是大,孤注一掷,不过,邹寒屹好像并没有让他失望。
他就利用短短的一上午时间,拖着几乎是半身不遂的身体走马观花将所有材料扫一遍,经过一番抽丝剥茧,准确的剖析出双方并非单纯的买卖关系,其中还夹杂了合作关系,原告方有时候会将开采的煤炭交给被告方出货,这一批未及时出售的煤炭降价时
正好保管在被告处,因此他们借机谎称双方存在买卖关系,期望将库存煤炭的降价风险转移给被告。
果然是无商不奸。
舒念跟在邹寒屹屁股后面,他手臂被吊起来不让移动,外套只能别扭的披在身上,刚刚进门之前他们被保安拦下盘问,担心他是因公受伤未妥善解决赔偿来上访讨薪或者是报复社会的职工,所幸二人出示了律师证件才被放行。
他们的装扮一路上引人侧目,舒念将头埋在胸口,进了法庭才抬起来呼哧呼哧透气,邹寒屹却已经气定神闲的坐在上诉人席位上,她赶忙跑过去将资料弄出来按顺序排好,得到他的命令才坐回原处,一颗脑袋像是旋转的陀螺四处张望。
对于法庭肃穆的气氛早在学校的模拟法庭中习以为常,舒念觉得和菜市场其实也没啥两样,背后的精髓其实是殊途同归的,都是为了讨价还价。
她之前听过几次庭审,都不是想象中针锋相对的场面,软绵绵的像是双方座谈,将手头的资料读完以后就像是万事大吉,大多时候双方律师均是拿人钱财,应付当事人,连案子有哪些证据自己都犯糊涂,更不用说给法官展示清楚。
舒念闲闲的坐在旁听席上,上诉状是当事人之前请的律师写的,邹寒屹放在一边看都没有看一眼,单凭自己口述,三分钟时间内条缕清晰宣读诉讼请求以及事实理由,简单明了,一针见血。舒念原本蔫蔫的神游天外熬时间,此时如同打了鸡血精神焕发。
对方显然没有将一个仿佛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人放在眼里,捧着一审的证据照本宣科,举证质证过程准备不够充分,被邹寒屹刁钻的质疑问得差点恼羞成怒,年过半百的人坐在对面拍桌子,舒念有幸见识了一回现场直播的拍案而起。
她原本担心,但看见邹寒屹在那里坐得四平八稳,于是重新坐直身子继续听,这样酣畅淋漓一边倒的局势她第一次见,当然要抓紧时间观赏一番。
一个半小时以后,庭审结束。
从高院出来,邹寒屹明显不若在法庭上时器宇轩昂神采奕奕,脸色灰白中透着浓浓的疲倦,两个人一上出租车他就支着额头靠在车窗边假寐,吊着的手臂轻轻挨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看起来竟是有点可怜巴巴,舒念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旧社会的学
徒工,然后惊悚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这一天下来,她对邹寒屹的印象只有两个形容词,不近人情和毒舌刻薄,他好像任何时候都是战斗力爆棚,尤其是张嘴损人的时候,简直是坦克之中的战斗机。
此刻战斗机突然熄火歇菜,她反倒有些不习惯,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的看看后视镜,简直是如坐针毡,连开车的司机都开始趁机笑她。
“姑娘,是不是和男朋友闹了别扭又担心他?